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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在经过了大失败之后,这队伍对于内部的整肃,敏感之至,人与人之间,几乎已没有信任可言,自己人互相怀疑起对方是叛徒来,所使用的手段之残酷,比敌人加在他们身上的还要可怕。不知有多少自己人,就在这种“莫须有”的情形下送了命。
(最近,有一部堪称巨著的小说,就生动地描述了这种情形——一个可爱的,满腔热忱,投向信仰队伍的女性,历尽艰辛,逃出了敌人的追捕,到了自己人的队伍之中,结果,被怀疑是叛徒,遭到了活埋——那是令人不由自主战栗的可怖。)
(虽然是小说中的情节,但千真万确,是发生在许多人身上的事实。)
所以,七叔“参加了他们”的过程如何,也有点令人难以想象。
七叔用很是平淡的口气,说了经过,我和白素,听得连连吸气,但七叔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他道:“我改名换姓,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使别人再也认不出我来。”
他说到这里,又伸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地抚摸着——我留意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很久了,他的脸容曾经改变过?我不是很看得出来,我和他久别重逢,第一眼,确然认不出是他,只是根据种种现象,肯定了是他。
和我少年时的印象相比较,他自然大不相同了,但是不同在何处,我却说不上来。
七叔扬了扬眉:“我的变容过程,不在皮肉上下功夫,而是彻底的在骨头上下功夫——一个人的骨头变了形,皮肉组成的形状,自然也变了!”
我陡然之间,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想起了黄蝉的一番话——黄蝉来告诉我,有人偷了喇嘛教的三件法物,偷盗者的行动,被纪录下来,计算机X光分析的结果,偷盗者头部的骨骼,几乎都曾碎裂过,因之而变形!
任何人的头骨,不会无缘无故碎裂,那么,七叔是为了达到变化容貌的目的,而故意把自己的头骨弄破碎的了?
这是一个要承受何等样痛苦的过程,我瞠目结舌,难以想象。
七叔说到这里时,面肉也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那自然是想起了当年的苦痛,所带来的自然反应。
我偏过头去,不忍心去看他,心中在想: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所爱,做那么大的牺牲,真是值得吗?
白素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意思是说:你和七叔身体内,都流着来自同一祖先的血,有着同一来源的遗传因子,你们之间生命密码的差异,一定极微,所以你在这种情形下,也大有可能这样做。
我心中苦笑,七叔这个当事人,看来比我还要镇定些,他再在脸上抚了一下,继续道:“等到我骨头再生长在一起之后,我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于是我随便改了一个名字,先收服了几股土匪,也有两百来人。”
我苦笑更甚——以七叔的文才武略而言,要收服土匪,领着两百来人,那是轻而易举之事,未免大才小用,委屈他了!
可是再听下去,我也越听越是吃惊,因为七叔他居然来真的了!
七叔道:“在手上有了兵力之后,我就打着他们的旗号,奉行他们的主义,完全照足他们的做法——那时,世事乱,穷人多,这一套很能得人心,不到半年,队伍竟扩大到了上千人,也有真正他们的人参加进来,不多久,大队正在败退途中,处境极度危殆,我这股生力军,突然杀出,替大队解了围,杀出了一条生路,这才有日后的艰苦支撑,等待转机的到来。”
七叔的这一番话,他说来平淡,可是却听得我和白素,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我们对现代史,都有一定程度的认识,自然知道那死里逃生的一仗,是如何的惨烈,也是何等戏剧化。那是改变了现代史的一役,若不是有这一场战役的胜利,“争天下”就算能成功,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大队眼看要全军覆没,忽然来了一彪救兵,历史改写,亿万人的命运改写,人类的遭遇改变,影响深远,这一切,全是七叔为了追寻一个女人而造成的?
那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我的声音,由于思绪的激荡,而大是发颤,我道:“这场战役,被称为……”
七叔立刻接了上去,道出了这场战役的名称。
我又道:“七叔,你……你……随便取了一个名字,那名字是……”
七叔又说出了一个名字。
本来,我还心存万一的希望,这时自然不再存在,我定定地望着七叔,说不出话来。
七叔道:“你可是想责备我太妄为了?”
我确然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的一念,造成了现代史上的一大丕变,由这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产生的后遗症,不知要影响多久!
但是我却摇了摇头:“当时,你也绝想不到会有……日后这种情形发生!”
七叔声音颤涩:“当然想不到,没有人能预知日后的事。许多事都是那样,到了绝路,要是过不去,那就从此烟消云散,完蛋大吉。要是能闯得过去,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不知道会到达什么地步了。”
我口唇动了动,几句话,没有说出来。
我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过了这一关,不出二十年,已经争得了天下,这当年飞将军自天而降,率领一彪兵马杀出来救了驾的,自然也立下了不世的奇功!
当七叔说出他那个“随便改了一个名字”的名字之际,我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一个响彻云霄,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的名字,头衔也在我认识的铁蛋铁大将军之上,而且环绕着这个大将军,有着极多的传奇性的传说,其中之一是说他身怀绝顶武功。
那当然是真的,七叔的武学造诣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