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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康维已经把穆秀珍的话,通过计算机,传送出去,接到信息的各外星人,反应如何,可以在屏幕上好一阵子杂乱上看出来,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感到了失望——早在玛仙以爱神星的名义,要宇宙间帮助寻找原振侠开始,大家都已经知道原振侠处身于一个神秘莫测的环境之中。而且,他是怎么进入这样的环境中,和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竟全然超出所有星体的知识范畴之外,以致连想象也无法想象。
  所以,这件事既然要原振侠来解决,也就等于那是一个无限的谜,不会有机会解决的了。
  大家想到的都一样,所以,屏幕之上,在乱了一阵子之后,也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穆秀珍摊了摊手:“完了!”
  七叔首先附和:“完了!”
  穆秀珍向七叔道:“自此之后,你再也没见过她?”
  七叔苦笑:“非但没有再见过她,连她的消息,半分也无,就像根本未曾有过她这个人,就像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穆秀珍的性格再开朗,这时也不免有点黯然,她勉强打了一个“哈哈”:“可是我这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不是一场梦。”
  我和白素都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红绫大声道:“你当然实实在在是我的秀珍阿姨!”
  穆秀珍抱住了红绫,她又问:“你可曾假设,她在脱离了敌人追踪之后,反倒给自己人收拾了?”
  七叔和柳絮首先点头,柳絮道:“有可能——因为那是这一方面传统的行事方式,基于八百多个原因,都可以令一个人,甚至一批队伍,完全消失。”
  穆秀珍长长吸了一口气,大声道:“不管如何,一切都早已过去了,是不是?”
  我首先鼓掌:“太对了!”
  康维酣呼:“拿酒来!”
  红绫应声取来了一大瓶酒,大家轮流痛饮,似乎一下子把事情全忘了。等到各人都有了几分酒意时,我偶然向屏幕看去,只见上面留有一项信息:“我还会尽可能去努力——明知没有用,也要去试一试。”
  留下这信息的星体,有一个白色的羽状标记,我曾假设那是白素妈妈的星体。
  我这时也不知道她如何再去努力,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了一个多月之后,又发生了一些里,才知道她的努力,起了一定的作用。
  当时,康维、柳絮和穆秀珍离去,一宗如此神秘之谜,竟然虎头蛇尾,如此没有了下文,我心头郁闷之甚,为之不欢数日。
  七叔更是长嗟短叹,好几次想要离去,是我竭力挽留,他才勉强住了下来。
  一个多月之后,他已经把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几乎事无巨细,都说完了——他所说的一切,是一部现代史,其中不为外人所知的秘章之多,多如牛毛,而更多的,是骇人听闻的事实。这些,我当然不一一列举了。
  却说那一日,七叔又提出要离去,我已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挽留,忽然有了访客。来人一行三人,为首一个,是气派甚大的老者,约有七十多八十岁了,可是腰板挺直,神气十足。另外两人,则是中年人,看来很具官腔。
  我正待请教姓名,只听得七叔忽然大叫起来:“李达承,是你这老小子么?那三枪打你不死,回你老家,你会当皇帝。”
  那老者陡然一怔,视线越过我,望向我身后的七叔,神情疑惑,大叫一声:“你怎么会说这两句话?”
  七叔道:“我是韦司令。”那是七叔改头换面,改名易姓之后,若干岁月中职衔之一。只见两个老人,大声酣呼,已经拥抱在一起,亲热无比。来人虽仍有大惑不解之情,但再无疑问。
  等他们亲热完毕,七叔才向我介绍:“这位,是我当年的老战友了,一起冒着枪林弹雨,不知打过多少硬仗,他叫李达承。”
  事实上,自七叔一叫出他的名字来之后,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他是如今世上,尚存不多的一个极权政体中的主要人物。这个政体,在极度的极权统治之下,第一号人物准备传位给儿子,那儿子于是被硬捧成为第二号人物。可是凡是独裁政权,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斗争。那儿子荒淫无道,望之不似人君,威信极差,虽经一号人物硬捧,也难以服众。所以李达承这个三号人物,地位就十分微妙——他不会升一级成为二号人物,而是随时可能,跃居为一号人物!
  那极权势力所控制的地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掀起一场世界大战,倒也绰有余力,若干年前,已曾兴风作浪,几乎形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这样的一个独裁巨头,竟然会折节到访,我真不知是应该荣幸,还是应该感到受了侮辱。
  只听得李达承道:“韦司令,在这里遇见你,真太好了——你样貌变了好多。唉,令侄据说是出了名地难请,有你在,那自然好办了。”
  他说得急,又讲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总算把他前来的目的说明白了——他是来请我的。
  以他的身分来说,他代表谁来请我的呢?当然是那头号人物了。这个已是世所罕有的独裁者,为什么要见我呢?
  不但我疑惑,连七叔和白素,也大惑不解。七叔先道:“他的事,我可作不了主,你请想他干什么?”
  李达承伸手向上指了指:“他想见令侄。”
  我笑了起来:“草野闲人,如何能达异国君主天听?”
  李达承倒也爽快,他道:“有一堆数字,要和卫君你切磋一下。”
  我不禁直跳了起来,李达承又一口气念出了十四个数字来,正是那一堆数字开始的十四个。
  我正在瞠目结舌,不知所以之间,七叔陡然大叫了一声:“我明白了!”
  我却一点也不明白,向七叔望去,只见七叔的神情,感慨万千,指着李达承:“我曾和他,一起在军队中。如今要见你的那人,也曾在我军中,地位甚高,且又是异国人士,所以特别受礼遇,最高领导,也早知他必非池中之物,总有成为一国之主的可能,所以,礼遇又极其破格……是他……就是他……”
  我也明白了!
  那时,李达承他们的国家,遭到了亡国之痛,不少爱国志士,于是投身邻国的军队之中,一则和共同的敌人作斗争;二则在战火中锻炼自己,养成了一副未来出将入相的本领。如今领国之首,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然就是他,是那少妇的“丈夫”,是女婴的父亲——这也是为什么七叔说什么也打听不出其人消息的原因,因为牵涉到了国际上的关系,那是超级秘密,知道的人,不但少之又少,也绝不会传出去的!
  而那少妇的下场如何,我剎时之间,感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在“国家”这个大前提之下,一个纵使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在“维护领袖的形象”原则下,当然可以被牺牲掉,像在黑板上一个抹掉写错的字一样——领袖是要越来越伟大的,生活上连一点瑕疵都不能有,他应该是完人,百分之百的完人。
《在数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