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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道:“和我们一样,是天工第一级。师父终其一生,不敢挑战,所以屈辱一生。”
  我的神情也变得凝重:“所谓‘屈辱’,是自觉技不如人,心中郁闷,还是真有实质上的屈辱?”
  这个问题一出口,我就知道抓到了关键的所在,因为两人面色变白,神情悲愤,一起顿足:“有实际行动上的屈辱!”
  我大是骇然:“是什么样形式的实际上屈辱?”
  两人齐声长叹:“他是天工大王,有权定期或随心所欲地考察所有艺匠的技艺,若艺匠的制品被他认为不合格,就要降级!”
  我还有点不明白,他们补充:“像这金环,当年就是他下令要师父打造,条件极苛,每一环之间,都有极细的弹簧,堪称当世工艺之绝,谁知道他竟然用来套在一头鹰的脚上!”
  我再问:“他可有考察过你们?”
  两人道:“有,我们初称天工第一级时,他曾命我们制造深海自动标本搜集器,我们过了关,以后再也没有。”
  想想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我也不禁对他们大表佩服。我想了一想:“你们是否向他挑战,当然由你们来决定。照我看,书桌的密锁,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你们不想挑战,也请联络他,他的鹰在我这里,我想和他见面,请他开启密锁!”
  戈壁沙漠一起摇头:“除非是我们向他挑战,不然,他绝不会露面!”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照两位那样说法,竟没有法子见到这位天工大王了?”
  戈壁沙漠不约而同,伸手向那鹰一指:“唯一的办法,请它带路!”
  我听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是两人在胡说八道:“鹰在天上飞,人在地上如何跟?这鹰又没有大可以带人在天上飞行的地步——我确然有一段经历,是被巨鹰带着,在天上飞行的。”
  但是我继而一想,若是对那鹰说明了,要它回主人那里去,那倒不失是一个和鹰主人直接联络的好办法。
  一直到那时为止,我还只以为,鹰主人有可能是天工大王,而未必一定是。
  因为戈壁沙漠虽然认出了那金环是他们师父所铸,送给了天工大王,但天工大王也可以转送他人,事隔三十多年,世事变化极多,谁也不能预知。
  但我既然想会晤鹰主人,托那鹰做信差,岂非现成?戈壁沙漠的话,提醒了我。
  我笑道:“请它带路,那是说笑,请它带信,那倒是真的!”
  两人一听,神色阴晴不定,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挑战与否,不关我事,我只是想和这奇人联络。”
  两人迟疑:“你会请他开启密锁?”
  我道:“或许会,但要看情形而定。”
  戈壁沙漠没有再说什么,神情色依然凝重,过了一会,才道:“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再去研究,是不是有开锁之法。”
  我摇头:“也是当时你们设计得太绝了,一点余地也不留,不然,何致于打不开它?”
  两人苦笑,一个道:“当时顾客如此要求,我们自当尽力!”另一个长叹一声:“而且,只是我们打不开,要是天工大王出手……”
  说到这里,两人不住摇头,神情黯然。他们始终不能肯定天工大王也绝打不开密锁,这也正是他们不敢向之挑战的原因。
  两人小心翼翼地问:“你给他的信上,准备如何写?”
  我取过纸笔来,一挥而就,递给了他们:“看,与你们全然无关!”
  我写的是:“鹰仁兄,因缘际会,阁下之珍禽,乐何如之,禽已如此,主人如何,可想而知,遥念之情不可遏止,若能赐覆,足感盛情。又,曾通过传据媒介联络,并无结果。想来阁下定是世外高人,不染红尘,若有打扰之外,尚希原谅!”
  两人见信上果然没有提起他们,也就放心,直到这时,我才注意红绫已退出了几步,手抚鹰身,神情不愉。我一看到情形,便已明白:“放鹰回他主人那里去一次,若它恋着你,自会飞回来。”
  红绫深吸了一口气,咕咕哝哝,不知对那鹰说了些什么。当下,戈壁沙漠告辞离去,临走千叮万嘱,一有消息,立刻相告。
  我把信卷好,塞进了鹰脚上的金环之中,不使脱落。然后假设鹰听得懂我的话,托它带信给它主人。
  红绫在一旁默然,显是不舍得和鹰分开,可是听我说到一半,她就笑了起来:“爸,这鹰主人若是阿拉伯人,收到了你的信之后,定像看天书一般!”
  我笑道:“鹰听得懂我的话,鹰主人也就会看得懂我的信!”
  红绫拍着鹰头:“你可得回来!”
  她神情依依不舍,但还是随我出了屋子。红绫把鹰托在手上,向上一送,那鹰双翅扑扬,转眼之间,已从身边旋上空。去势快绝,不到片刻,已成了一个黑点。
  红绫一直抬着头,她实在已没有可能再看到那鹰了,我要她进屋去,她却道:“我再看一会,爸,我心中不舍得,不会强装欢喜,你别生气!”
  我感动之极,紧握住了好粗糙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不出话来。
  一直等到白素说了经过,白素大是感叹:“我们女儿,虽说懂得很多,但是‘有你的总是有你的’、‘不该是你有的,再强求也没有用’这种道理,她就不懂。”
  白素的话才一住口,红绫便反驳:“谁说我不懂,我懂,那鹰该回来,就会回来;不回来,天涯海角去找它,也没有用!”
  我拍手笑:“还真是憧,不含糊!”
《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