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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如今的地球人来说,自然重要之极。但若是胸怀坦荡,绝无害人之心,也没有非分之想,个人的一切思想,又何惧为人所知。
  可是,又有哪一个地球人,可以做得到这一点?
  剎那之间,我的思绪紊乱之极,神情也变得迷惘。
  狄可伸手在我的肩头上拍了拍:“你不必太早担心丧失个人秘密,那是将来的事,很遥远的将来。”
  我苦笑了一下:“总会来到的?”
  狄可很认真地想,然后才回答:“应该是,高级生物的文明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有可以接收脑能量的仪器产生,也就必然会使生活方式起彻底的改变。”
  我沉声道:“一旦改变成了定型之后,如果有人竟然想保留个人秘密,那自然是不容许的了?”
  狄可肯定地道:“当然——不是什么力量不容许,而是全体不容许,有几个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人存在,是极度危险的事,会令全体都不安。”
  狄可终于说出了他何以如此紧张的原因:那失踪了的第二十九组宇航员,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
  狄可叹了一声:“本来,我们一直在找他们,可是没有线索,天叫我想帮爱神星人找原振侠,才叫我在你这里,得到了如此宝贵的线索,所以,无论如何,要请你帮助我们!”
  我有点怀疑,狄可是不是真的“凑巧”在我这里得到了线索?因为我少年时期的一些遭遇,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可能感到“鬼竹”类似他们的思想仪,所以才特意找上门来的。
  至于他们的宇航员,竟会和原振侠有过接触,这倒可以肯定是意外。
  我当时的话说得很实在:“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想法子和他们接触——单是为了弄明白原振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会努力去做。”
  他望了我半晌,没有再说什么——他自然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我自己做我愿意做的事,自然也遵照我的行事原则。
  他表示告辞:“你的酒真好喝。”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多留几分钟,我和勒曼医院有两桩未了之事,请你告诉我最近的进展。”
  狄可竟然不知道那两件是什么事,我就告诉他,一件是多年之前发生的,一个大蛹,里面的生物,不知是什么怪物。另一件是最近的,自大树中心分裂出来的那一男一女,不知医院方面如何处理了。
  狄可听了,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我不能帮你,医院中各部门分工很细,大家都不理会别人的事,习惯上也不去打听。”
  我与勒曼医院的接触,也是个别的,整个情形如何,也不清楚。我取笑道:“是不是因为你掌握了思想仪,大家都对你远而避之?”
  狄可神情尴尬,干笑了几声,我知道可能真有这种情形存在——谁愿意自己的思想被对方的仪器完全捕捉了去呢?他们的那种生活方式,是不是为高级文明所必需,真是大有疑问。
  狄可走了之后,我静下心来,回忆着少年时期的经历。
  我对于那段经历,记忆清楚,那种声音可以和我对答,但我又没有听到什么,类似的经历,后来又有好多次,那都是外星朋友利用直接刺激脑部活动的方法所作出的沟通。他们曾告诉我,只要“想”,就是和他们联络的方法。
  当晚,我独自在书房,到午夜时分,我就开始“想”。
  那种“想”,和平时想问题,有所不同,主要是集中精神,只在单一的一件事上。在这种情况之下,人脑的活动,由于集中而不分散,所以产生的能量,也比平时集中而强烈。
  至今为止,人类还没有一套有效的自由控制脑能量强弱的方法,静坐集中精神,似乎是唯一的办法。有一些人,脑活动能力特强的,甚至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移动物体——那证明脑能量的强度,可以到出人意表的程度,能被灵敏的仪器所接收,是理所当然的事。事实上,人类的仪器,也早已可以展示脑电波了,只不过无法把脑电波还原为思想而已。
  我在开始时,还听到红绫和白素在大声说话,白素似乎说了一句,我有事要静思,意思是叫她不要打扰我,谁知却反而惹得她大发议论起来。
  她道:“人最不受打扰的是思想,一个人要想什么,可以完全凭他个人的意志去决定,外来力量,决计无法干扰。若居然被打扰了,那也是他自取的。譬如说爸在静思,我在大声说话,他觉得我妨碍了他,那是他自己要听我的话,如果他不要听,我说什么,都是耳边风,只管他想他的,我说我的。”
  白素当然不会真的和女儿去争论什么,她笑道:“照你这样说,根本不必‘静’思了!”
  红绫立即回答:“当然不是,静思的静.不是要求周遭静,而是要内心静,内心静了,自然……自然……什么俱寂了。”
  我想笑,但是忍住了。自素教了女儿不少成语,但是红绫却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也记不住,这时,她居然想运用成语,可是却记不起是什么俱寂了。
  白素“嗯”地一声:“有道理。”
  红绫忽然话题一转:“今天来见爸的那个人,不是地球人,也不是妈妈的妈妈那类神仙,是另外一种——”
  她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我已经把我和狄可见面的情形,简略地告诉了白素,白素接了下去:“是另外一种外星人,宇宙之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星体人。”
  红绫道:“这人的能力很强,比妈妈的妈妈,好象还要强……总之大不相同就是。”
  自素忽然问:“孩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多向式的时间?”
  我正想照红绫所说的那样,脑中根本不去想听她的话,只顾自己集中精神,可是听得白素这样问,心中一动,又留神细听起来。
  因为我不明白什么叫多向式的时间,虽然狄可向我作了解释,但我仍然不明白。
  而且,我也明知,我其实是不可能明白的,因为地球人的时间观念是单向式的。但也正因如此,使我有更强烈的欲望,希望能多了解一些。
  我想,狄可说得不明不白,由我们的女儿来说,可能会好得多。
  吸了一口气,我留神去听。红绫对于任何问题,都对答如流,但是对这个问题,她却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才道:“我只知道双向式时间,不知道多向式时间。”
  我又吸了一口气,狄可说过,除了单向式时间之外,还有双向式或多向式时间。双向式时间或许和多向式有所不同,但必然和单向式的大不相同了。
  白素所想到的,显然和找一样,她道:“说说双向式的时间。”
  红绫又沉默了好一会——想来要解释这个问题,困难之至。她一开口,先道:“单向式的时间,只向前去,时间一过去,再也不回头,这一秒钟的时间,只存在于这一秒,过去了之后,永不再出现。”
  我听得暗暗点头,红绫说得比较清楚,时间本来就是这样,这一秒钟过去,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如果拿通行的时间表现法来看下列这组数字:
  “1993O521145228”
  这数字可以说是地球时间的密码,年、月、日、时、分、秒全在其中了。
  最后的两位数是“秒”,这个时间密码,只存在一秒钟,到了一秒之后,尾两位数,就由“28”变成“29”,而原来的那一组数字,再也不复现。
  一去不回头,过去的就是过去!狄可也说过,单向式的时间是,过去——现在——将来。
  白素“嗯”了一声:“这我明白。”
  红绫道:“若是双向式,时间会往回去……嗯,不,我不应该那么说,我应该说,有顺向的时间,也有逆向的时间。”
  我苦笑,“顺向的时间”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人人知道,就是单向式的时间。可是,“逆向的时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照词义来解释,莫非是时间往回走,不是从开始到终结,而是从终结到开始。以人的一生为例,难道由死亡开始,到生命的最初形态?就像回卷录像带一样?
  我在这样想的时候,并没有听到白素的声音,显然她和我有同样的疑问。
  红绫也沉默了一会,她是在找寻适当的语句,来说明“逆向的时间”。
  过了好一会——我别说集中精神了,简直有点坐立不安,才听到红绫道:“很难表达,逆向的时间……这样的说法,不是很妥当,那会使人误会‘过去’和‘将来’换了一个位置,但事实并非如此,而是另一个方向,‘现在’是一个点,在双向式的时间中,‘现在’这一点不变,‘现在’始终是‘现在’。”
  白素的声音并不急切:“别急,说得明白就说,说不明白也不要紧——那不是你的事,而是我们要闯出单向式的时间观念,有极大的困难之故。”
《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