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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好气又好笑:“石头里蹦出来的找上门来了。”
门内“啊”地一声,过了一会,门才找开,开门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
何以一见就知他身材瘦削?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是穿着长褂,赤着上身,肋骨根根可数。
现在并非打赤膊的天气,再一看,房中还有两个妖里妖气的女子,正神情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而且衣衫凌乱。
这一来,我多少有点明白了门口那两人所说“小命不保”的意思了。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门口那男子一把拉了我进去,瞪了那两个女人一眼,两个女人急忙走出去,他才把门关上,向我一笑:“漂亮妞儿太多,迟早小命不保!”
我回了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至此,才算知道了他这个古怪外号的来历。
他大是得意,一面穿衣服,一面问:“你就是铁天音所说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铁天音如何向他介绍我,我这时看起来是普通,所以他看来觉得不像。
我点了点头:“他说,有事可以找你,我要到丹顶鹤保护区去,见保护区主任。”
宣保为人虽然吊儿郎当,可是办事倒不含糊,他问:“你是要到保护区去,还是要见那区的主任?”
我想了一想:“先见了主任再说。”
宣保道:“那好,限他七十二小时来报到,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怔了一怔。他笑了起来:“我当然没有那权力,借用老头子办公室的名义,省长也叫来了。”
我一面想,一面摇头:“不好了,这样一来,会让人知道可能是我来了。”
宣保道:“有人找你麻烦?你不用怕——”
我压低声音:“我妻子一到,在机舱,就叫两男两女请了去见‘首长’,我不想步她的后尘。”
宣保听了我的话,神情讶异之至,盯了我好一会,才道:“你还真有来头,大头子是为你们来这里的。”
我皱眉:“我不知道大头子是谁。”
宣保道:“我是听老头子说的——老头子是我爸,叫我这几天听着点,说是京城下来了位大头子,有特别任务。大头子来头不小,要是犯在他手里,老头子也罩不住,这大头子,就简称首长,一人出动,光是警卫,就排了三节专列!”
宣保以地那位首长的形容有点夸张,我冷冷地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宣保嚷叫了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老人家’的特使!”
我叹了一声:“就是因为我女儿和另一位小朋友,打了老人家惹了祸,我才来的。”
刹那之间,自开门以来,一直有着一种不可一世神情的宣保,如自在鼻孔之中,燃着了一对电光炮一样。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一个人在刹那之间,可以变得如此彷徨无依,几近恐慎,如此不知所措的!
他在整个人发了一阵颤之后,就不断团团转,一面转,一面拍打打着自己的头,同时不住地道:“小命不保!小命不保,这次真是小命不保了啊!”
我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你要是害怕了,当我没来过!”
我连说了三遍,他看来灵魂已吓出了窍,竟没有改变他的动作一一这使我感到事态确然严重之至。我抬脚,在他的小腿胚骨上踢了一下,那地方痛感神经集中,受了刺激,颇有提神醒脑之效。
果然,他发出了一声怪叫,不再转动,身子一歪,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向我定定望业,我再把话重复了一遍,又过了好一会,他眼中才算有了些生气。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是:“唉,我早说,铁天音比我有种多了!”
我耸了耸肩:“看来是,为了使你小命得保,我这就告辞!”
他忽然又跳了起来:“你一出门口,就会叫人抓了去!”
我摇头:“没那么容易,我改了容貌。”
宣保一顿足:“你想要什么帮助?”
我道:“一辆不起眼,但性能好的车,以及一个熟悉保护区的助手——我可以付任何酬劳。”
宣保这时,看来已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中恢复了过来,他想了一想:“车易人难。”
我道:“这个人非但要熟悉地理,而且还要熟悉人头,这才有用,我再重复一遍,不论事情成不成,酬劳都照付。”
宣保口中念念有词。神态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像我这样,在外面美美的过上一年,得花多少钱?”
我闷哼了一声:“不是钱的问题——像你这样,没有可能在外面美美地生活,只能在这个闭塞的环境里泡着!”
宣保大怒:“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从北大荒下来的姑娘小伙子,有不少在法国瑞士美国得比谁都好,像……”
他接着,说了五六个人名,男女都有。这些人都确然“混得很好”。他又道:
“我的条件都比他们好,像杜小难,他老子远不是权力中心人物,也一出去就人五人六的了——他叫人打断了手指,听说那是他自己招的,把外面当里头了。”
我笑:“那个桂小什么的,手指断了,也是我女儿的杰作。”
宣保伸舌缩头:“可千万别叫我遇见了那女霸王,不然,真正小命不保了——
你还没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我道:“那没有底,十万美元一年是过,一百万一年也是过。”
宣保口气大:“一百万一年我也拿得出,可是我不想像杜小基那样丢人现眼,我要一出去,就前呼后拥,大大吃得开。”
我道:“只要有拥,和你老子的名号,容易,外面很多人在找攀上你这种衙内的机会,要一夜之间,成为社会名人,也不是难事。”
宣保又想了一会,又道:“好,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安全带你去见保护区主任,就我带你去!”
我想不到搞了半天,他会自荐。我摇头道:“算了,看你刚才那种三魂不在,六魄消散的样子,我怕你帮不了我什么忙。”
宣保冷类一声:“那是迅雷不及掩耳,连‘老人家’都敢得罪,哪能不叫人吃惊,你先别拒绝,我还没有说我要的酬劳哩!”
我闷哼:“你想要佬酬劳?”
宣保提出来的要求,当真是我再也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