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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阵酒香,也显然是那股细泉所散发出来的也就是说,有一股上好的美酒,正自墙后射出而射进瓶中——酒瓶的瓶口,直径不会超过两公分,我只是顺手放在那个位置,这要经过什么样的精密计算,才能做到这一点,怎不令我如同身在梦幻!
  我定定地注视着奇幻的景象,我一生之中的奇事极多,大到和天外来客一起远赴“他乡”(异星),可是像这时的奇彩,仍然叫我目瞪口呆。
  眼前的景象,绝对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可是奇得无以复加,诡异得使我想起出色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的那则《美人首》——说忽然从墙中探出一个美人的头来,巧笑情兮,被看到的人一刀把头砍了下来,墙外却又不见有任何尸体!
  我定定地看了足有一分钟之久,眼看一只空酒瓶已快注满了酒,我才定过神来,沉声道。“多谢赐酒。”
  一出声,那股酒泉,便戛然而止,恰好齐瓶口,是满满地一瓶酒,但是却没有人回应我。
  这时,我不免有点后悔,我以为一出声,总会有人回应——那酒不会自己射出来,一定是有人在操纵,我已注意到,木板壁上,有一个小孔,酒就是从那个小孔之中射出来的。
  我在等那人出声回应,可是两三分钟过去,四周静得出奇,除了松把上劈劈啪啪的爆裂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自己“多谢赐酒”四个字说完了。既然谢了酒,难道放着酒不喝吗?
  那事情再也明显不过,对方是在掂我的斤两,考验我的勇气,看我是不是敢喝这来历如此怪异的酒了。
  我哈哈一笑,伸手抓起瓶子来,对准了瓶口,就一口气咕噜噜喝下了小半瓶。
  我敢喝这怪酒的原因再简单不过,躲在墙后放酒箭的人。如果他一出手,不是射酒出来,而是射致命的暗器,我在毫不提防的情形之下,决计躲不过去!他要害我,何必在酒中做手脚。
  而那酒入口香醇无比,确是好酒。我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好酒!”
  这时,才听到墙板之后,有一个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既是好酒,何以停顿?”
  我心中又是一怔.因为那声音和突然出现的酒泉,一样的怪异,听来忽远忽近,不男不女,没有抑扬顿挫,可是又不是机械所发,简直无以名之。
  我朗声道:“终于能使阁下开口,自当尽兴!”
  我说着,再拿起瓶来。向口中倒去,在香醇无比的美酒,通过咽喉,混入血液之际,我心思电转:什么人?那是什么人?
  刚才那声音,并非发自神秘高人——我也相信,神秘高人若是要和我说话,绝没有改变声音之必要。我也不以为是“首长”这一方面的人,因为我不以为他们会有如此诡异浪漫的情趣,他们的行事方式,是一种赤裸裸、血淋淋的直接。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我喝到第三口的时候,就已放弃了这个问题,不再想下去。
  因为普天之下,卧虎藏龙,高人无数,有的颇有名气,更多的深藏不露,哪里能够全猜得到。即如那个戴着狰狞面具的神秘高人,我和白素,搜索记忆,也猜不出他是谁,也曾准备到法国去找白老大,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但还未曾成行,又有事发生了。
  这时,我只想到了两点:其一,对方以香酒招待,而且所有的方法是如此奇特,那么,可以肯定我的身份已被识穿。也就是说,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却已知我是卫斯理。
  敌在暗,我在明,自然对我不利,但这个“敌”,又未必真是敌人,我不必太紧张。
  其二,我相信这人必然和如今我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也就是说,这人和神秘高人必有关连,不会是节外生枝,另外再有古怪的人物冒出来。
  而我既然相信那神秘高人,似乎也应该可以放心喝酒。所以,当大半瓶酒喝下去,头有点昏昏然之际,还以为那是酒力太猛,喝得太急之故,刚才曾答应了要尽兴,自无停止之理。
  等到一瓶酒喝了个滴酒不剩,这才又吁了一口气:“好酒!”
  那声音又飘飘忽忽传了过来:“阁下是真君子,坦荡若此,真正难得!”
  这时,我头昏脑胀的感觉更甚,心中陡然大惊——这酒中有问题!
  我自知酒量,这一瓶酒,不到一公斤,就算是纯酒精,也醉不倒我,怎会有这种现象?
  一想到酒中有问题,自然难免大惊,但是一转念间,又想到既然一早认定对方不会有恶意,那即便喝了对方的蒙汗药酒,又有何碍。对方作这奈特别的安排,只怕也有他的理由。
  但当然不能糊里湖涂上了当,不然,难免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还贻为笑柄。
  所以,我必须表明,我是知道酒中有古怪的!
  我一声长笑:“我是舍命陪君子,阁下既然要以药酒,怎敢不领。”
  那声音忽然长叹一声:“他说得不错,你真正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忽然之间,听到了这样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我不禁怔了一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第一个念头是:说这话的人,口气像是一个女性——我只能想到这里,因为接下来,只觉舒适懒怠,什么都不想,酣然入梦了。
  我不说“昏了过去”,因为那失了知觉的过程,使人感到极舒畅,惟有“酣然入梦”,才是贴切的形容。
  所以,我虽然是“着了道儿”,但是却有一种欣然之感——我知道在我“中计”之后,毫无头绪的事,必然会有新的时展。
  我不知道自己从“入睡”到醒过来经历了多久,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口中生津,香甜余韵锋在,一点也没有酒后的不舒服,或是麻醉之后的难受(我相信令我“睡去”的,必然是酒中有药)。这更证明了对方用的方式虽然奇特,但并无恶意。
  我定了定神,先睁开眼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是真正的黑暗,黑暗如同团体,把人嵌在其中。
  我努力想看到些什么,但人的视觉系统或许可以训练到在极微弱的光源下起作用,但决不能在真正的黑暗中看到物事。
  我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阿欠,这才道:“好了,我来了,阁下过客的方法真特别,我虽然奇遇甚多,但莫些为甚。”
  话才出口,主有了回音,这次竟然是一个十分动听的女声:“卫先生,千万句对不起,也难以表达我心中歉意,但请相信我的苦衷。”
  我假装有几分怒意:“总要给我一个相信你真有苦衷的理由。”
《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