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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她才道:“在若干时间之前,有……有人遗失了一些东西——”
  我本来是准备全神贯注的听她叙说的,但是她才说一句,我就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头:“请说得具体一些,什么人?遗失了什么东西?”
  游夫人道:“好——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具体地说,是有一个宇宙飞行组,在地球上遗失了一组仪器。那组仪器,在宇宙之中,独一无二,在多种生命形式中起重要的作用——高级生物的生命形态各异,但是生命的形式,离不开思想的活动。”
  游夫人才一开始讲不久,我的心便已开始急速地跳动,她的话,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非但不陌生,而且,正和我近来一连串的经历,大有关连!
  一时之间,我思绪更是乱上加乱,首先,我不明白何以游夫人要对我从头说起,因为她至少应该知道我最近的经历,她应该知道的原因是,我在那些经历中的一个重要人物,神必高人正是游侠!
  但是她像是完全不知道我的经历,因为她说了一大段之后,还在问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比较容易明白?”
  我吸了一口气,我的回答是:“我明白,那一组宇宙飞行员,一共有四个,属于第二十九组。那个仪器,不是遗失,是由于意外而碎裂,部件散落在地球的各处,这仪器可以称之为‘思想仪’,在意外发生之后,四个宇宙飞行员分开了,一二三号在一起,四号变成了游离分子……”
  我一口气说下去,把叙述在《将来》和《改变》这个两个故事中的都说了出来,在说的时候,心中大是感慨,因为我再也想不到,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和一二三四号及思想仪有关。
  等我说完之后,我才问了一个问题:“好了,你是由一二三号派出来的,还是由四号派出来的?”
  游夫人的反应奇怪之至,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我大奇:“你不知道,还是我说得不对,你和这些事无关?”
  游夫人道:“不,你说对了,我正和这些事有关,但这些事的真正来龙去脉,我却不知道。”
  还没有等我问:“怎么会呢”,她又道:“还记得那个比喻吗?我只不过是电筒中射出的一道光、我只知道自己是由电筒中射出来的,至于那电筒是握在什么人的手里,这具人和其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我是没可能知道的。你所说的一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感到整件事,奇诡莫名,游夫人的这种说法,听来虚幻之至,但却也可以成立。
  我陡然想起,游侠(神秘高人)在蒙古,曾对我说过,当年被我沉进了大海之中的一个圆形物体,我只知它叫“丛林之神”的,是通过他找到的,那是思想仪的一个部件,编号是一〇九B,现在已医学入四号这手。
  游侠既然打捞了一〇九B给四号,那么,游人人自然也是四号派出来的了。
  (这一切,都由一系列已叙述过故事伸延而来,不知过去,难明现在。而且没有办法,事情的过程太复杂,绝不是三言两语能交代的。欲知详情,请看以前的几个故事。)
  游夫人又道:“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看来,我是四号通过了仪器发出来的。”
  我道:“显然是,由于你的努力,游侠一直在帮四号寻找思想仪的部件。可是显然,情形已经脱出了四号的掌握范围。”
  这其中的情形,相当复杂,那次寒夜聚谈,游侠告诉我,他会和四号“胡调”,不让一〇九A面世,使他们的思想仪不能趋于完整。
  如果一切还全在四号的掌握之中,那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令得四号失控的呢?
  我等着游夫人的回答——在知道游夫人甚至不是生物之后,和她的对话,也变得十分虚无,当然是有一股能量在影响我的脑部活动,使我以听到她的声音,那种香酒,只怕也是幻觉,昏迷也是要一样。
  但无论如何,一团黑暗之中,事情反倒渐露曙光了。
  游夫人道:“我被派出去寻找失物——精确地说,我的任务是,由我去选择一个目标,由这个目标去动力寻找失物,因为我本身是没有能力去进行什么行动的。”
  我“嗯”地一声L:“你找到了游侠!”
  游夫人道:“我必须找一个有强强能力的人,这类人的脑能量强,有异于常人,游侠就是这种人之中,极其出色的一个,所以他成了我的目标。”
  我感到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能量在找寻目标,被找中的目标,岂不是祸从天降,莫名其妙,就成了工具?
  我的声音也有点苦涩:“被你认定了的目标,就必然成为你的工具,不能抗拒?”
  游夫人对我的这个问题,并没有立即回答,可能是她感到这个问题中,有着人类对异类的敌意在。过了一会,她才道:“当然可以拒绝,但是……游侠他没有拒绝我……当然,我用了些方法……”我闷哼:“什么方法?也使他喝了酒之后昏迷?”
  游夫人道:“不,我启动了他脑部能力之中的爱情部分——每一个地球人的脑中,都有这样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组成部分蕴藏在脑中,可能一生一世也不动用,便也可以一经启动,就引发出无比的能量来,甘愿为了爱情,去做任何事。”
  我不禁呆住了出声不得——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途径去了解爱情,“问情是何物”也一直困扰着人类的心灵,但是从来也未听到过从这样的角度去了解人类爱情的。爱情是脑中储藏的一种能量,一经启动发作,就可以驱使人去做任何事!
  这就是人类一直猜不透的“情”?
  我的声音有点含糊:“于是,你就装成一个令他爱你的女人。”
  游夫人道:“不是,我启动了他脑中的爱情能量部分,使能量释放,使他爱一个他心目中认为最完美的女人,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女人,一切都只是他的感觉,事实上我是不存在的。”
  我感到身子有点摇晃:“他可以抱你、亲你,和你说话,虽然在黑暗之中,他可以感到你的存在,但实际上你是不存在的?”
  游夫人结结实实地回答:“是!”
  我又感到一阵晕眩——这种情形,算不算是佛家早已指出的“色即是空”,“一切都属虚幻”呢?
  我道:“那你又何必躲在黑暗之中?干脆可以让他也‘看’到你!”
  游夫人的回答,令我愕然,她道:“本来是可以的,但是发射我的仪器不完整,我的力量打了折扣,不足以刺激人的视觉神经,所以亦只好不让他看到,不然,他看不见我,其他的感觉,也就受了影响。”
  我喃喃地道:“幻象,幻象,一切全是幻象。”
  游夫人道:“如果在感觉上,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和幻象也就没有分别,人的感觉,都是脑部活动产生的幻象,幸福或悲苦、快乐和凄惨、饱和饿、冷与暖、极乐和至痛,都只不过是感觉而已。”
  对于她的话,我无法反驳。
《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