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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若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去问他,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来个“总质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说来”温宝裕仍是一副死样语气,我走向前去,在他的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喝道:“振作一点,不然,令堂来逼你结婚,我不替你挡驾。”
  温宝裕一听,直跳了起来,叫道:“别开这种玩笑,不好玩。”我向红绫道:“给他一点酒,看来,他需要镇定一下。”
  红绫大叫一声:“得令!”雀跃而去,不一会,就提了酒来。
  温宝裕果然连喝了三口,这才道:“我是三天前回来的——”他才说了一句,我就“哼”地一声。
  这小子,三天前就回来了,居然到今天才出现,岂非可恶?
  温宝裕立时向红绫望去,红绫道:“小宝打过电话来,是我接的——我没有机会告诉你。”
  这几天,我确然另外有事情在忙,忙到了晨昏颠倒的地步,和红绫像是也有好多天没见了,所以,红绫才没有机会把小宝回来的事告诉我。
  可是我仍然不满:“你也贵人多忙了,竟然抽不出时间来走一遭?”
  温宝裕大是委屈:“我带回来了一些东西,立刻要处理,不然会失去效果,所以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不能离开,一等这时限过去,我就来了——我是昨天来的了。”
  红绫道:“是,小宝来的时候,还没有过午夜。”
  一听得温宝裕竟然等了我一夜,我自然也没有甚么可以不满的了。我哼了一声,同时,心中也不免奇怪——温宝裕和红绫之间的交情,自然毋容置疑,但是他们两人,并不是那种有这么多话说的交情,这大半夜,两人难道闷坐,还是红绫由得温宝裕独自坐着等我?
  我正在思索间,红绫已然道:“爸,这次,小宝在蓝丝处,带了些怪东西回来。”
  我本来急于想知道“陈长青回来了”是怎样一回事,也急于想温宝裕何以会说他“不想死”。可是在温宝裕身上,古灵精怪的事实在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红绫忽然又那样说,温宝刚才又说过,他带回来的一些东西,有七十二小时的时效,那东西也是来自蓝丝姑娘处的,这就更令人好奇了。
  因为蓝丝是一个降头师,在神秘莫测的降头术之中,是甚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可以发生的。
  所以我先问这个问题:“是甚么东西?是降头术?”
  这一问,小宝立时兴奋了起来:“和降头术有关,也和灵魂学有关。”
  我不值他的大惊小怪:“降头术之中,本就有很大部分和灵魂学有关的。”
  降头术之博大精深,包罗万有的情形,远超乎一般人对它的理解之上,我和温宝裕就曾遇过,一个大降头师,想通过降头术,把自己变成半人半鬼的混合物,这次经验,惊险之至,我已记述在『鬼混』这个故事之中,蓝丝姑娘也是在这个故事之中首度登场的。
  温宝裕兴趣不减:“蓝丝才学了一门秘技,通过降头术的媒介,可将死去的人的精灵召出来。”
  我在细想温宝裕说的话,温宝裕又道:“他们认为,人有精灵——他们不叫灵魂,乍看好像一样,但是……很有分别的。”
  我在等着他解说我们通称的“灵魂”和降头术中的“精灵”,究竟有甚么分别,可是他摇头,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他暂且别理会,只顾继续说下去,因为这种事,本来就是很难用言语说得明白的。
  温宝裕强调了一下:“总之,有些不同就是。人死了之后,精灵大多散去,不知所终,但是在某种情形之下,精灵却会附在特定的一些物体之上。”
  我“嗯”了一声:“请说得具体一些。”
  同时,我也想到,温宝裕的话,已开始在说明“灵魂”和“精灵”的不同了。
  这一方面,中国古人的智慧,早已触及。古人说人有“三魂六魄”,这“魂”是怎么一回事,“魄”又是怎么一回事,一直没有人说得明白。
  但“三魂六魄”这种说法,指出了一点:人的灵魂,以许多方式存在,不是定于一说,而是变化多端,温宝裕提及降头术中对它存在的方式的那种理解,就是灵魂存在形式的变化之一。
  温宝裕挥着手:“那被精灵附着的物体,一定和这个人的死亡有关,例如,一个人被一把刀杀死,那么,他的精灵,就会附在这把刀上,以此类推。”
  我呆了片刻——这种说法,我以前未曾听说过,堪称新奇。
  红绫插言:“一个人要是病死的,那精灵又附在何处?”
  温宝裕道:“如果没有这种特定的情形,精灵便无所依附——我说过,大多数情形之下,人死了之后,精灵便不知去向了。”
  红绫却又有她自己的意见:“也许,若是病死的,那人的精灵,便会附在致死的病菌上。”
  我摇头:“这……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
  温宝裕竟然赞同:“也不算甚么,灵魂在一块木炭之中,这不正是你的经验之一吗?”
  我呆了一呆,是的,记述在『木炭』这个故事中的情形,就十分类似降头术中的“精灵附物”之说——一个人被杀时,抱住了一棵树,他的灵魂进入了树中,后来,这棵树被砍下来,烧成了炭,这个灵魂就被困在木炭中。
  由此可知,人的灵魂也好,精灵也好,是可以有一种依附物体的存在方式的。
  我把思绪拉了回来:“那是一种甚么东西?”
  温宝裕抓着头:“对降头术,我一无所知,是蓝丝精心配制的,她本来不肯给我,是我苦苦哀求,她才答应——她给我的时候,很不放心,说是怕我不知道会惹出甚么祸事来。”
《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