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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焦躁起来,正想有所行动,只见白素用力摇了摇头,雨水随着她的动作,四下飞溅,看来很是动人。同时,她向身后作了一个手势。
  我一看她的手势,就明白她已经有了答案。这倒大大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令我莫名其妙。只听白素道:“这一个哑谜太难猜了,不如换一个。”
  那人立刻就有了反应,大声道:“不行,不行。非这一个不可。你要是猜得到,我马上放你们进来。”
  说到这里,我心中暗暗好笑,笑那人中了白素之计。白素是故意说难猜,来引他把话讲实在了,他就无法反悔。
  白素继续做戏,连猜了十几个答案,当然都猜不到。却逗得那人大乐,笑得像一苹喝醉了的公鸭。
  然后,白素才道:“我知道了,阁下原来是黄堂的弟弟。”
  那人笑声陡止,显然,他不知道白素是怎样猜到这一点的。别说他不知道,连我也莫名其妙。
  后来,白素笑我:“你一定是被雨淋昏了头,所以连那简单的谜也解不开。”
  当她这样说我的时候,我当然已经明白一切。我的回答是:“我不是被雨所害,而是太生气了,一直在盘算如何报仇,所以才没有想到。”
  当时,我的确是在想如何对付那个人。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全然出于我的意料之外,这报仇两字,自然再也不必提起了。
  在那时候,从那人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这一点来看,白素当然是猜中了,那人确然是黄堂的弟弟。虽然我从来没有听黄堂说起过他有兄弟。
  大约过了十来秒钟,那人才道:“不算甚么,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姓黄,所以容易猜。你且说,我为甚么会有这样一个古怪透顶的名字?”
  我在一旁听了,心中暗骂:神经病!你是神经病,你父母也是神经病,一家都是神经病,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
  白素的反应和我截然不同,她很认真地回答:“且让我猜一猜,若是不对,还请多多指教。”
  那人又笑起来:“不必客气,料你也说不中。”
  白素缓缓说道:“你的名字是黄而皇之,令兄叫黄堂,这‘堂而皇之’四个字,是很现成的四个孩子的名字。现在你一个人就占去了三个,那必然是在你出生以后,令堂和令尊知道不会再有孩子了,所以就把那三个字一股脑儿给了你,对不对?”
  我听得白素这样说,不禁大是佩服,大声说:“说得好!”
  等了一会,那人没有反应。我和白素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人一直在抢着说话,怎么忽然间不出声了?
  白秦吸了一口气:“不过,为甚么令尊和令堂会那么肯定你不会再有弟弟或妹妹,我就不知道了。”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我和白素为之愕然,再也意想不到。登时叫我感到就算再淋多三次雨,也大为值得。
  当下,白素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那人先是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紧接着,就传来哭声。
  而且,那哭声非同凡响,一开始就惊天动地,接着,更是一阵紧过一阵,竟是伤心之极的哭法。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只听得那人愈哭愈是伤心,直哭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
  我也曾经历过许多怪事,知道人的情绪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可是那人刚才还笑得那么欢畅,现在又哭个不停,总得有一个理由才是。
  我压低了声音:“这人怎么啦?”
  白素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哭声未止,大门却已自然打开。
  我和白素连忙大步跨进去,才一进门,眼前所看到的情形,又令我们目瞪日呆。
  那房子的结构很奇怪,进门是一个进厅,过了进厅却是一个大天井,天井过去,才是正式的大厅。我们看到的情形是:就在天井裹,有一个人坐着。那人坐在一张老大的藤椅上,正在捶胸顿足,号啕痛哭。
  那人哭得五官扭曲,所以也看不出他的长相。
  雨还在下,看来那人竟然是一直在雨中和我们对话的,当然他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冒雨向他走去,到了他的身旁。那人哭声略止,翻着眼,向我们望来。
  我本来心中对他十分生气,可是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也就不再计较。我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成年男人是不作兴大哭的。”
  别看那人哭得起劲,反应却灵敏之极,一面抽噎,一面已经有了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甚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那人刚才还在痛哭,可是说停就停,行为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过看起来他又不像是在做作。我这才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浑人,或者说得好听一些,他是天真未泯,浑然天成。
  他向白素指了一下:“谁叫她说中了我心裹的伤心处。”
  白素大为惊奇:“我说甚么来了?”
  那人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大厅那边传来了一声断喝:“住口!你们还想捉弄他多久?”
  我不用看,也认出那正是黄堂的声音。果然,一回头,就看到黄堂大踏步走向前来。
  这时,雨势未止,天井中颇有积水,黄堂的脚步沉重,踏得水花四溅,声势甚为惊人。
  他来到那人身边,站定了身子,向我们怒目而视。
  黄堂一上来就这样指责我们,我不想和他吵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丹n。白素叹了一声,道:“你言重了,我们怎么会捉弄他!”
  黄堂也不听解释,仍是怒容满面,指着那人道:“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你们之下,不过,若论人心险诈,那他是万万不及。他和你们也没有甚么好说的,你们请吧。”
  要是依着我,说甚么也不受这种肮脏气,铁定掉头就走。可是白素却拉住了我,同时,她向黄堂理论:“你现在处境如此,那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专程来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可是,你却不能把我们没做过的事,硬栽在我们身上。黄堂虽然怒火冲天,可是他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当下他嘿嘿冷笑:“你们的对话我全听到了。以你卫夫人之能,猜这种小小的问题,何用猜那么多次?最后,又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在捉弄他吗?”
  听他那样说,我知道其中必有重大的误会在。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毛病出在甚么地方。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四个人在雨中,除了那人以外,个个情绪激动,自然动作的幅度也大。所以在我们的身边,水花四飞,我和黄堂几乎是面对面地站着,可是我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那人也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叫道:“别说了,我有一个好主意!”
  那人的行为往往都出人意表,他忽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我想也没有人知道那是甚么意思。因为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我就抢着要和黄堂说个明白。
《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