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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名堂。那四浓雾忽然涨大了一倍,又忽然缩小,在它涨大的时候,可以依稀看得出它是由无数细小的粒子组成,和普通的浓雾相同,只不过它那亿万粒子全都绿得闪光。
  白素在这时候,突然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握住了我的手,沉声道:“是小虫!是无数小虫!”
  乍一听到她这样说,还真不容易明白是什么意思,要定了定神,又恰好是那团浓雾涨大的时候,这才依稀看到确然是许多许多很小很小的小飞虫,在不断绕着那怪人飞舞。
  那种颜色碧绿的小飞虫,每一只比针尖还小,这样的一大团,究竟有多少亿万,也无从估计。
  而我也知道了那怪人其实并不怪,他和普通人并无不同,之所以他看起来他身碧绿,是因为有无数碧绿飞虫布满在他的身上之故。
  那一团小飞虫涨大缩小了几次,奇景再现,只见几百股碧绿的细线,突然从大团中电射而出,四面八方,射向空中,越射越远,却始终笔直,一如激光,直到看不见尽头。
  随着那些“激光”的远射,那一大团“浓雾”也渐渐稀薄,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些“激光”是由小飞虫一个接一个飞出去级成的。
  那些小飞虫排成直线,射向天际,去势快绝,转眼之间只见阳光之下数百点绿光一闪,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看那怪人时,怪人身上的小飞虫一个也没剩下,他也就一点都不怪了。只见其人瘦小干枯,胸前肋骨根根凸出,像是千年干尸一般,他身上确然没有穿衣服,只在下身围了一块布片。
  蓝丝在这时候走到他的身前,神情充满了殷切盼望,像是这个怪人有办法把温宝裕找回来一样。
  刚才的情景看得我和白素屏住了气息,直到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白素由衷地道:“真是叹为观止——那些小飞虫,是不是有找人的功能?”
  我道:“我要问蓝丝才行,这怪人多半也是降头师,世界上身怀异能的人真多。”
  白素缓缓的摇头:“我看这些小飞虫,也无法找到温宝裕——如果温宝裕到了那地方,那地方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小飞虫本领再大,也会无功而还。”
  我皱着眉,没有出声。整件事最不可思议之处,就是在“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句话。
  要是对这句话能够作出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事情就会比较明朗。所以我和白素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就集中精神,希望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所谓“接下来的时间”具体来说,是五天五夜。
  在这五天五夜中,蓝丝和所有降头师没有离开过花园。那些降头师在花园中各显神通,其动作和身上附属的种种活物之怪异,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如果视线投向他们,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思索。
  所以我和白素尽管不去看他们——反正就算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们不眠不休,彻夜活动,一点也不假,其中有好几个人身上会发光,而且所发的光芒颜色不同,有的暗红,有的惨绿。光芒的活动状态也各有所异,有的不断闪烁,有的像是一团火,有的凝聚不动。怪异之处,莫可名状!
  所以在这五天五夜之中,至少我能够集中精神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当然也想不出什么来。
  白素比我有自制力,有时候我看到的奇景实在太怪异,忍不住大呼小叫,叫她也来看,她至多望上了一眼,更多的时候,根本不加理睬。
  所以在这五天五夜中,和陶启泉联络的责任,也由我处理。
  陶启泉本人没有出现,可是每天都有好几次联络,报告废立元首进行状态。
  据他第五天的报告,说是再有两天,国会就可以召天紧急大会,决定更换元首了。
  几十名降头师的方法是玄学范畴内的行为,而陶启泉采用的是现实政治范畴内的行为。目的都是要使失踪了的元首和温宝裕再出现。
  而我和白素采用的方法,是想用假设来突破谜团。
  在陶启泉那个电话之后,白素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我作了上千个假设,可是始终抓不到中心!”
  我早已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家说有‘三十三天’,佛家说有‘三千大千世界’,这异度空间究竟有多少,谁也说不上来,那地方必然是无数异度空间中的一个。异度空间是最难以想象的一种现象,明知道它的存在,可是却无法知道它存在于何处,和以什么方式存在,这情形和那地方一样。”
  说了之后,顿了一顿,我又补充:“整个宇宙之大,已经大到不可思议,几十光年的距离,还是在宇宙的范围之内。可是任何一个异度空间,就超了宇宙的范围,属于另一种存在了。”
  我越说越感到悲:“如果温宝裕是迷失在异度空间之中,那情形真是糟糕之至——比原振侠先生的迷失还是糟糕,因为原震侠医生始终还在宇宙之中,可是异度空间却不知道在哪里!”
  我以为我这番话已经把事情分析得清楚了,可是白素摇头:“元首和温宝裕不一定进入异度空间——你根据什么如此肯定?”
  我想也不想:“根据蓝丝对温室裕失去了感觉。”
  白素先低声重复了一遍:“蓝丝的感觉。”
  然后她提高了声音:“我感到蓝丝,误会了我们的设想。”
  一时之间我不明白白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白素又道:“还有那个传说也误导了我们。”
  我知道这两点是白素经过长时间考虑的结果,可是我实在不是很明白,我摊了手:“乞道其详。”
  白素:“首先那个传说,肯定了有一处地方,于是先人为主,不论作什么假设,都从那地方开始。而没有想到,传说始终是传说,所有传说都和事实有很大的距离,正因为受了‘那地方’的影响,所以才难以作任何假设。”
  我还是不明白:“依你所说,应该怎么样理解这个传说?”
  白素显然早已想过这样问题,所以她立刻道:“我想,不一定要到一处指定的地方去,而是在某种情形下,和某种力量有了接触,就可以达成愿望。”
  我不禁苦笑——白素这样说,还是充满了未知数,甚至于比传说中那地方更虚无飘涉。
  我吸了一口气:“可是有两个人不见了,他们总是到了某一个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地方。”
  白素眉心打结,她对自己的设想,还是没有很具体的内容,所以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的话才好。
《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