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八、根本不存在这部片子
  银幕又出现了一片灰蒙,我向白素望去,她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她并没有做过什么。我道:“什么意思?正看到紧张的时候。”
  白素道:“录像带并没有放完,可是,看来录像到这里为止了。”我按下“快速前卷”,可是却一直到完,再也没有画面出现。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嘿,这真是吊胃口,我承认这是好片子,设法和导演或电影公司联络,我们才看了多少?四分之一左右吧,我要看其余的。”
  这一次停止,完全被动,因为余下来的录像带,只是空白。
  我拿起了电话来,打了一个电话给小郭,把情形大略告诉他,问他要多久才查得出来,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自信:“三分钟到十分钟。”
  我放下了电话,道:“那个女人好象是一个妓女,那年轻人偷偷藏着金块,约她一起逃亡、只怕不会有好结果,妓女看透了人生,根本已不相信世上有爱情这回事。”
  白素叹了一声:“这……部片子真可以说深入生活,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女人的桌上,放着一些罐子、盒子?其中有一罐是刨花,那是以前的女人用来梳头用的东西,还有一个盒子里,一块白色的东西,只怕你也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反正录像带在,可以再看一遍,我倒转录像带,停止在那女人修整自己眉毛的那个镜头,果然看到了桌上。镜子旁的那罐“刨花”,也看到了那块不规则的白色东西,有一半浸在水中,我真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白素笑了一下:“那是水粉,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放在一块细滑的石上,磨出粉来,搽脸用的。”
  我不禁哑然失笑,又指着一小盒红色的东西:“那么这一定是胭脂了,等一等,看,墙上好象挂着一张月份牌,看看是什么年代?”
  墙上挂着一个月份牌。月份牌,就是月历,自从有这样东西出现之后,形式一直和现在没有什么大分别,无非是彩色的图画,加上年月日而已。这时可以看到的月份牌,图画是一个美人头,不是很清楚,可是年月日的字,却无法看得清楚。
  白素看了一会:“这个美人的头,好象是一种香烟的牌子的商标。”
  我陡然一挥手:“不错,‘美丽牌香烟’!宣传口号是‘有美皆备,无丽不臻’,那是民国初年左右盛行的牌子。”
  白素“嗯”的一声:“那就可以假定,时间背景就是那个时候。”
  我令得录像带缓慢地转动,在银幕上搜寻着刚才第一次看的时候所忽略了的细节,又发现了一张年画的一角,书的是一条鲤鱼。
  十分钟后,小郭的电话来,口气不像刚才那样自信了:“能不能再提供一些资料?”
  我道:“片子的对白,全用角色所用的方言,很多川西的土话,男女主角都是我陌生的,当然是中国人拍摄的,不,我不认为是中国大陆的出品,他们就算拍得出来,也不会拍成这样子,好的,再给你十分钟。”
  我放下电话,白素道:“他找不出这部片子的来源?”
  我有点不满:“我看他退步了,这样大场面的电影,到电影界去打听一下,一定立刻有人知道的。”
  在再等小郭的电话期间,我们再重看一些片段来打发时间。
  再重看之下,仍然可以感到那股巨大的震憾力。白素一再重复地看着那怪镜头开始时的情形,眉心打结,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十分钟,小郭的电话又来,他的声音,简直有点狼狈:
  没有人知道有一部这样的电影,你说看的录像带,会不会是专门为录像带而拍摄的?最近有许多这一类的制作。”
  我有点生气:“我知道那一类制作,全是一些低成本的粗制滥造,而我看到的是超国际水准的大制作,就算是录像带,你不会向那一方面去查吗?”
  小郭的声音十分懊丧:“好,再给我……二十分钟。”
  我大声道:“谢谢你。”
  我放下了电话,白素还在翻来复去看那几个镜头,那是摄影的角度忽然改变的那一组,我忍不住问:“你想发现什么?”
  白素再重放了一遍:“你看这种变化,像不像是摄影机忽然放到了地上──我的意思是,放到了石台上?”
  我摇头:“摄影机是有架子的。”
  白素立时道:“有时,导演为了追求动感,会要摄影师把录影带放在肩上,进行拍摄。”
  我一听,就明白白素想证明什么了,不禁笑了起来:“你想说什么?想说摄影师在这时,放下了摄影机,去替那人止血裹伤?”
  白素并没有笑,而且,居然承认了她正是如此想,缓缓点了点头。
  我挥了挥手,说不出话来,那是不可理解的,片子中有人受了伤,不论是什么人来救他都有道理,由摄影师来救他,就没有道理。
  我道:“当然不是,那是导演故意安排了两个神秘人物,虽然这种安排并不是很好,要摄影方放下摄影机来治伤,就只有一个可能──”白素道:“是,只有一个可能:必需四周围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就是那个人是真的受了伤,不是电影上的受伤。”
  白素又没有再说什么,她的那种思索着一个十分难以有答案的神情,我自然再熟悉也没有,可是我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想的。
《黄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