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道:“那你为甚么叫我别去!”孟先生道:“不妨坦白对你说,我们要打击陶启泉,在各方面打击他,他笃信风水,我们就在这方面,令他精神紧张,无法处理庞大的业务!”
  我道:“我也坦白地告诉你,本来我就没准备去,我只是骗陶启泉,说我要去,好令得他安心一些!”
  孟先生以为他的任务已完成了,所以立时笑了起来。
  但是,我立即又道:“可是,现在,我却已有了不同的打算了!”
  孟先生的笑容立时凝住了:“你这样说法,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已经可以知道,陶启泉和我的谈话,对方几乎是全部知晓了的,是以我不也必再遮遮掩掩,我直率地道:“那你还不明白么?本来,我根本不准备到甚么地方去,我只准备躲起来,骗陶启泉说我已照他的请求去做,令他可以安心,但是现在,这个把戏,显然是玩不成了!”
  孟先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继续道:“你们一定要使陶启泉信心消失,自然会尽一切力量,来揭穿我的谎言的,是不是?”
  孟先生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
  我又道:“现在你明白了,如果你不约我和你见面,我绝不会到陶启泉的家乡去,但是既然和你会了面,我就变得非去不可了。”
  孟先生的脸色铁青:“你别和自己开玩笑,你只要一进去,立时就会被捕,然后,你这个人,可能永远消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我知道,可是我仍然要试一试!”
  孟先生俯过头来,狠狠地道:“当你被逮捕之后,我会亲自主持审问,到时,你就后悔莫及了!”
  我冷冷地回答他:“孟先生,你的口水,喷在我的脸上了!”
  我的话比打了他一拳,还令得他愤怒,他的身子,猛地向后仰,我又道:“还有一点,你是不是能亲自审问我,只怕还有问题,因为整件事是被你自作聪明约我见面弄糟了的,我看,我还有逃脱审判的可能,你是万万逃不脱的了!”
  孟先生怒极了,他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既然不识抬举,那就等著后悔好了!”
  夜总会的声音,虽然吵得可以,然而,孟先生的呼喝声实在太大了,是以也引得不少人,一起向他望了过来,而我也在这时,站了起来。
  我甚至懒得向他说再见,我一站起之后,转过身,便走了出去。
  当我出了夜总会之后,夜风一吹,我略停了一停,为了怕孟先生再追出来,是以我迅速地转进了夜总会旁的一条巷子之中。
  我在穿出了那条巷子之后,到了对街,截住了街车,回到了家中。
  我回到家中之后,独自呆坐著,我的心中十分乱,我对孟先生说,我一定要去,事实上,除非我做一个爽快的人,否则,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陶启泉,而又不能骗过他时,自然非去不可,但是,正如孟先生所说,我可能只踏进一步,就被逮捕了!
  我双手交握著,想了又想,直到夜深了,我才站了起来,我找出了几件十分残旧的衣服换上,然后,又肯定了我的屋子周围没有人监视,我就离开了我的住所。
  我知道,孟先生迟早会派人来对我的住所进行监视,他既然能约我会面,自然对我的为人,已有了相当的了解,那么,自然也可以知道,我说要去,不是说说,是真的要去。
  他为了对付我,自然也要侦悉我的行动,我的住所被他派来的人监视,自然是意料中的事了!
  趁孟先生以为我不会那么快离开之际,我突然离开,自然是一个好办法。
  我在寂静的街道上快步走著,等到天色将明时,我来到了码头旁边。
  城市中的大部分人,可能还在睡梦之中,但是码头旁边,却已热闹得很了。
  码头旁灯火通明,搬运夫忙碌地自木船上,将一箱又一箱,各种各样的货物搬下来。
  我继续向前走著,走进了一条陋巷,我知道在那条陋巷中,有两家多半是在十八世纪时就开张的小旅店,那种小旅站,是穷苦的搬运夫的栖身之所,我走进了其中的一家,拦住了一个伙计,道:“有房间么?”
  那伙计连望也不望我一眼:“一天一元,你可以睡到下午五时。”
  我给了那伙计五元钱,道:“我要睡五天!”
  也许是这地方,很少人一出手就用五元钱的钞票,所以那伙计居然抬头,向我看了一眼,然后道:“到三楼去,向左拐,第二个门。”
  我点了点头,向阴暗的楼梯走去,原本蹲在楼梯口的两个女人,站了起来,向我挤眉弄眼地笑著,我自然知道她们是甚么人,我连望也不敢向她们多望一眼,就奔上了咯吱咯吱响的楼梯。
  我找到了我租的“房间”,其实,那只是一张板床,和一条不到一尺宽的缝而已。
  我在那板床上躺了下来,忍受著那股自四面八方涌来,几乎令人要窒息过去的,难以忍受的臭味。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孟先生在这里势力庞大,手下有著完善的特务网。
  为了要他相信,我已离开了家,已经动身前往陶启泉的家乡,所以我必须躲起来。
  一发觉我已离开,孟先生一定大为紧张,会到处搜寻我的下落,会加强警戒,会在全市中寻我,但是不论他怎样,他总不会想到,我会躲在这家污秽的小旅馆中,让他去焦急三天再说好了!
《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