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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怒气往上冲,喝道:“等于四,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
他对于我的辱骂,显然感到极其伤心,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地苍白。
但是他还是问了下去,道:“卫先生,你是在什么时候,懂得二加二,等于四的?”
我不禁呆了一呆,我是在什么时候懂得二加二等于四的?这实在是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但却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用这个问题去问任何一个人,任伺人都不容易回答,因为二加二等于四,那实在太浅显了,任何人在小时候就已经懂的了,自然也没有人会记得自己是在哪年哪月,开始懂得这条简单的加数的。
我瞪视著卜连昌,当时我真想在他的脸上,重重地击上一拳!
但是当我瞪著他,也望著我的时候,我却突然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这样问我的意思,他是以这个问题,在答覆我刚才的问题。
我问他:“什么时候懂得操纵电脑呢?”
他问我:“什么时候懂得二加二等于四的。”
那也就是说,在卜连昌的心目中,操纵那种新型的、复杂的电脑,就像是二加二等于四一样简单,他根本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了!
我的心中在那片刻间,起了一阵极其奇异的感觉。我说不上在那刹间,我想刻了什么,但是我却感到了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望著他,好半晌不言语,所有的人都静下来,望定了我,控制室中,只有电脑还在发出“格格格”的声音,而卜连昌根本连望也不望控制台,只是顺手在控制台的许多按钮中的几个上,按了两下,电脑中发出的声响,也停止了。
整间控制室之中,变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直到这时,我才缓缓地道:“你是说,你早已知道操纵这种电脑的了,在你看来,那就像是二加二等于四一样的简单?”卜连昌点看头,道:“正是,那样。”我尽量使我的声音听来柔和,我道:“然而,卜连昌,你自己想一想,那是不可能的,操纵电脑,是一门十分高深的学问,你若不是经过长期的、专门的训练,你如何能够懂?而在你的经历之中,你哪一个时期,会接受过这样的训练?”
卜连昌睁大了眼,现出了一片茫然的神色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那实在是很简单的,我一看到它,就会使用了,就像我看到了剪刀,就知道怎么用它一样。”
我紧叮著他,问道:“你不必隐瞒了,你是什么人?”
卜连昌脸上,那种茫然的神情更甚,他道:“我……我是什么人?我是卜连昌啊!”
老实说,我绝不壤疑卜连昌这时所说的话,他的确以为他自己是卜连昌。
但是,事实上,他决不是卜连昌,他是另一个人。他如果是卜连昌,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如果是卜连昌,怎会懂得操纵电脑?
但是,当我肯定这一点的时候,我又不禁在想:如果他不是卜连昌,那么,他又怎能知道卜连昌该知道的一切事情。
我实在糊涂了,因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或者是一个怪物,但即使是一个怪物,也一定是突然多出来的怪物!
我叹了一口气。经理问我,道:“董事长,你看……怎么样?”
我点头道:“既然他懂得操纵电脑,那就让他当电脑控制室的主任,给他应得的薪水。”
我转过头去,在卜连昌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卜连昌,我想和你再详细谈谈,你关于这具电脑,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什么问题,”他回答“transferinterrupted!“不必了,”卜连昌又道:“我想,我可能比他更熟悉这个装置”我苦笑了一下,道:“好的,那么,你以后就负责管理这副电脑,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一会?”
卜连昌道:“自然可以的。”
我又吩咐了经理几句,和那德国工程师握手道别,然后,和卜连昌一起走出了公司。我在考虑著该说些什么才好。卜连昌也低著头不出声。
一直到了停车场,坐进了我的车子,我才首先开了口,道:“卜连昌,我想我们是好朋友了,我们之间,不必有什么隐瞒的,是不是?”
“是,卫先生,刚才你叫我骗子,那……使我很伤心,我什么也没有骗你。”“你真的是卜连昌?”
“真的是!”他著急起来:“真是的,我有妻子,有子女,只不过……所有的人,都不认识我了!”
我望了他半晌,才徐徐地道:“可是,我却认为你是另一个人。”
“我?那么我是谁?我的照片,在报上登了七天,但是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又道:“你可能根本不是这个城市的人,那当然没有人认识你了!”
卜连昌的神情更忧戚,他反问我道:“那么,我是从哪来的?我实实在在,是被他们从海中救起来的,卫先生,我的老婆,我和她感情很好,她……却不认识我了,我是卜连昌!”
他的心情一定很激动,因为他讲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而且,他的声音中,也带著哭音。
我只好再安慰著他,道:“你别急,事情总会有结果的,你提到你的妻子,你可以讲一些你和你妻子间的事,给我听听?”
卜连昌呆了片刻,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他讲了很多他和妻子间的事。
我又道:“你从你自己有记忆开始,讲讲你的一生。”
卜连昌又讲述著他的一生。他讲得很详细,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著他,如果他所讲的话,是捏造出来的,那么,其间一定会有破绽的。
可是,他讲述的,却一点破绽也没有!
当然,在他的经历之中,并没有他接受电脑训练的历程,但他却会操纵那电脑!
我觉得我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了,我只好叹了一声,道:“你还有去看你妻子么?”
他苦笑著,道:“有,然而她根本不认识我,我去和她讲话,她叫警察来赶我走。”
这一点,在私家侦探的报告书中,是早已有了的,我又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候,我看到公司的一个练习生,急急奔了过来。
他奔到了车前,道:“章事长,有两个外国人,在公司等著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