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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就开始了两人之间难分难舍的关系,一直到王老爷死,祖天开伤心得七天不进食,仍然未曾终止,而延续到王大同的父亲……到王大同!
祖天开说完了这段经过,又连喝了几口酒:“自此,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很是逍遥快活……说快活过神仙,也不为过,他对江湖上的事,甚么都不懂,我就带着他到处去开眼界……”
祖天开越说越是陶醉,从他的话去想像,富年的情景,应该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伟丈夫,带着他新婚的娇小妻子,到处去游历亨乐,风光无限——不论局外人怎么想,他们确然是这样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享受着人生。
那么,怎么又会和曹普照发生关系的?
祖天开把一瓶酒喝完,白素劝阻:“别喝太多了,喝多了,话说不清楚,你不把往事全说出来,只怕死也不会瞑目!”
祖天开居然听劝,点了点头:“是,非得竹筒子倒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不可,不然……真的是死不瞑目,卫夫人说得没错!”。侯的是,他话是那么说,可是说了之后,却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
他抹着口,忽然又道:“那晚上,赶走了盗贼,进船舱,掌起灯来一看,我就呆了,以为是哪一个戏班中的花旦,他……长得好看,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到处都招惹他人的眼光。”
王大同的祖父,如果从王大同的身上去找影子,那不失是一个俊俏男子,而在祖天开眼中看出来,自然更加“好看”了。
事实上,祖天开这样的大汉,单是一个人,不论出现在何处,已经够招惹他人的目光了,何况再和一个俊俏郎君在一起,那自是火上加油。
祖天开又举起瓶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喝酒:“是在黄鹤楼,在楼上,我和他正在看江景,他学问好,会吟诗,吟诗的声音又好听——”
听他说得肉麻,卫斯理忍不住道:“吟诗就吟诗,声音又好听到哪里了?”
祖天开没有听出卫斯理觉得肉麻的反感(当局者迷),一本正经地道:“是好听,比唱戏还好听,当时,就有不少人叫好,喝采,他念的是……念的是……”
祖天开伸手敲头壳,他想不起那首诗来了。
迸来颂黄鹤楼的诗虽多,但无过于“昔人已乘黄鹤去”了,卫斯理不耐烦:“是不是‘白云千载空悠悠’甚么的那几句?”
祖天开瞪大了眼,神情怪异——像是这首诗,别人都不会,只有他的“王妹妹”才会一样!
他望了卫斯理一会,才道:“会这诗的人虽然多,但是谁也没有他吟得好听!”
卫斯理并不反对同性恋,可是这时,祖天开在没口称颂的,就算是一个绝色美女,他也会感到忍无可忍。他正想出言,结结实实讥讽一番,白素已轻碰了他一下:“从美的方面去设想一下当时的情形!”
卫斯理“哼”了一声,刚想说“何美之有”,已听得祖天开用十分神往的声调在说着:“他洋化,爱穿洋装,格外醒神,吟的却是古诗,我不懂诗,可是也豪兴大发,不禁引吭长啸,一时之间,黄鹤楼上下,好几百游人,全都屏气静息,听我们一啸一吟。后来那人说,我们配合得那么好,简直是天人合一!”
听得祖天开说得那么有感情,卫斯理也不禁动容,立刻设想出六十多年之前,着名的胜迹,黄鹤楼头的景象来。在那时代,穿西服自然惹人注目,卫斯理脑中泛起的情景之中,代入了他曾见过的京剧大师,四大名旦之首的梅兰芳的西服相片,俊俏非凡,玉树临风。
王老爷当年,当然不可能比得上梅兰芳,但也必然英俊挺发,仪表出众。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个彪形大汉。武林大豪,自有一股慑人的气概,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及。
这样的两个人,凭栏而立,面对波光粼粼,帆影点点,江风习习,又当两人心情最快乐的时候,一啸一吟。此情此景,自然既有诗情画意,也有豪情胜概,确是不可多得的情景。
卫斯理想到这里,和白素互望,两人都发出了会心微笑,显然两人的脑海之中都出现过同样的画面。
卫斯理不再讥讽祖天开,因为这样的常烘,不相干的人设想起来,也不免悠然神往。当事人在回忆时,自然格外陶醉,说起经过来,再肉麻也情有可原了。
卫斯理问了一句:“王大同的祖父,名字是——”
祖天开立即道:“他名字很雅,叫王朝。他告诉我,那字,不念‘朝廷’的朝,是念早字音。”
卫斯理一听,心中又忍不住笑,“王朝”这个名字,只好算是特别,不见得有甚么雅。
祖天开又道:“他自号‘绛霞’。”
卫斯理不由自主,身子发了一下抖——这位王朝先生,看来早有女性化的倾向,哪有大男人取了这样女性化的名字的?
看祖天开在说出王朝号绛霞之际,还十分自傲,卫斯理只好苦笑。白素却道:“好,朝霞之中,以绛色的最美,他这号可取对了!”
祖天开一听,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笑容,连声道:“卫夫人是有学问的,真懂!”
祖天开说着,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神情陶醉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