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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宣仍然没有反应,她的神态,完全有理由叫人相信她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虽然车中的其他人都知道她的听觉绝无问题。
陈长青闷哼了一声,又道:“那漆器之中,有一个凹痕,是放置许愿宝镜的吧!你嫁入王家,究竟是甚么目的?”
陈长青的话,简直不是责问,而是在审问了。
李宣宣仍是一动不动,恍若石像──由于她肤色晶莹,应该说是玉雕美人。
小郭却大是诧异:“甚么叫许愿宝镜?”
陈长青大声道:“你不知道?待我告诉你!”
于是,陈长青用夸张的声调和手势,把有关许愿宝镜的事,说了出来。
小郭一声不出,神情凝重地听着。
有关许愿实镜的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十分惊讶,可是小郭却并不大惊小怪,他在听了之后,只是问:“这面宝镜现在在哪里?”
陈长青道:“王大同知道,或许,王夫人也知道?”
他把后半句话,提高了声音来说,震得人耳际嗡嗡发响。他显然故意如此,可是也一样没有效,李宣宣依然故我,卫斯理也回头瞪了陈长青一眼,示意他不必这样。
卫斯理这时想的是,刚才李宣宣还问起过白素,或许,她愿意向白素说出一切秘密。
在卫斯理的冒险生涯中,这种情形,相当罕见,因为眼前虽然迷雾重重,但只要李宣宣肯开口,甚么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偏偏李宣宣不肯开口!
所以,一切的努力,都应该集中在如何使李宣宣开口,其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如何可以令李宣宣改变态度呢?卫斯理一面驾车,一面正在不断地想,他相信其余的人也在想,陈长青且不断地在实行,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的,若是有一个人,下定了决心,不把她心中的秘密说出来,那么,不论是野蛮的办法,还是文明的办法,或科学的办法,原始的办法,都不能有效地达到目的。
卫斯理这时,甚至想到了,或许可以借重玄学的方法,例如利用巫术,是不是可以令李宣宣吐出她心中的秘密来呢?
卫斯理不由自主,叹了一声,因为他想到,巫术就算能对人起作用的话,也未必能对李宣宣起作用──李宣宣“人”的身分,也大有可疑,不能确定!
卫斯理这时,把希望寄托在白素的身上──盼望李宣宣在见了白素之后,会倾吐心中的秘密,所以他尽量不出声,以免引起李宣宣的反感。
陈长青还在继续发挥:“王大同临死之前,倒一往情深,他虽然知道有人从阴间来,可是却表示不信,连许愿宝镜告诉他的结果,他也不信,那真的可以说是世上痴情男子之最了!”
卫斯理一直在留意李宣宣的反应,他看到,李宣宣在听到了这几句话时,睫毛抖动了几下,可知那几句话,给她相当大的刺激。
卫斯理扬起手来,伪装在头上抓了几下,竖起手指来,作了一个手势──他和陈长青熟,一看到这个手势,陈长青就知道,卫斯理是在暗示他:此路可行!
陈长青受到了鼓励,又道:“不知道王大同在镜子上看到了甚么异象?是青面獠牙的恶鬼,被上了美丽的画皮?连异类都爱得那么深,王大同真是难得!”
黄堂和小郭,在一旁帮腔,可是那一番话,却又不起作用,李宣宣没有反应。
陈长青又东拉西扯,说了一会,忽然道:“王大同能还阳,这说明他的感情没有下错注,虽是异类,也有良心。”
陈长青一口咬定李宣宣是“异类”,目的自然是在激怒她,可是收效不大。
他这时那样说,是根据小郭说了王大同死讯之后李宣宣的行动分析所得的──李宣宣急急再赴阴间,极有可能,就是令得王大同还阳!
陈长青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卫斯理又抓了抓头,因为他看到李宣宣的睫毛,又抖动了两下。
陈长青人也很机灵,他知道,一提到和王大同的感情,李宣宣就会略有反应,所以他接下来道:“可是,任何事,总有一个极限,超过了极限,就忍无可忍了,王大同从鬼门关回来,再世为人,就只要求见白素,想必是认清异类的真面目──”
陈长青得意洋洋地说着,可是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卫斯理也在那时,陡然踏下刹车,使急速前驶的车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而黄堂和小郭两人,也不由自上,挺直了身子!
其实,并不是有甚么非常的变故发生,而是一直纹丝不动的李宣宣,这时忽然半转过身,向陈长青望来!
她若是怒斥陈长青,或是为自己辩护,或是随便怎样,各人也自有应付之法。可是她却只是用极其哀伤,充满了恳求的目光,望向陈长青!
那比起在煤矿下,他望向小郭的眼光,还要令人心酸。
陈长青一接触到了这种眼光,第一个冲动,是要扬手打自己一个耳光──他虽然没有那么做,但是也用十分真诚的声音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本来,所有的人中,对李宣宣心肠最硬的,言语之间最不容情的是陈长青。可是这时,李宣宣一个凄美无限的眼神,就令得他再也没有了战斗力,可知自古以来,美人的力量是何等强大。
这几个人之中,自然是卫斯理最不会对李宣宣不加追究,他在停了一会之后,继续开车,这时,李宣宣又回复了一无反应的样子,陈长青在道歉之后,也不再出声,卫斯理首先打破沉寂,他道:“王夫人,我们现在到医院去,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在正常的情形之下,那是供她发问的时间,可是李宣宣并不出声,所以卫斯理又道:“王大同可能不愿意见你!”
李宣宣仍然不出声。卫斯理也觉得没有甚么好说的了。车子驶进市区之后,卫斯理仍然维持高速,有一个交通警员,骑着摩托车追了上来,一看到车厢之中的黄堂,作了一个鬼脸,一言不发离去。
不一会,车子驶进了医院的大门,卫斯理一眼就看到,白素正站在医院的门口,和几个医生在说话,像是正在为甚么事争执,那几个医生的神情都很激动,还有两个警官,神色也难看之至。
卫斯理停下车,首先下车,黄堂也在他的座位上,向外挤了出来,那两个警官一见黄堂,立即行礼,齐声道:“这位女士放走了警方扣押的……疑犯!”
他们在说“这位女士”之时,伸手指向白素。卫斯理大是奇怪,因为卫斯理一听,就知道警官口中的“疑犯”是指王大同──车祸发生之后,他是闯祸者,虽然受伤,但一直接受警方的看管。
白素神情优闲:“我没有放走任何人,只是他自己坚决采取行动要离去!”
一个医生插口道:“当时病房中只有你和伤者两个人,伤者要离去,你为甚么不阻止?”
那医生问得有点声势汹汹,而且极不礼貌,卫斯理刚想过要给他一点小教训,白素已经极其优雅地道:“根据哪一方面给予我的责任,我应该阻止他?”
白素的话,不但把那医生的话堵了回去,而且也使得警方人员无法再向她发出责问。
确然是,白素只不过是伤者要见的一个人,既不是医院中人,更和警方扯不上关系,绝对没有责任要看管住王大同的。
王大同如果要离去,她可以阻止,也全然可以不加阻止,那是她的个人行为,由她个人决定!
黄堂知道白素的能力,他自然不会像那医生和警官那样冒失,他只是叫了一声:“卫夫人!”
白素向卫斯理走来,向他了一个眼色,和卫斯理一起来到了车前,向李宣宣打了一个招呼。
李宣宣一双澄澈的美目之中,流露出求助的神情,白素伸手,在车身边轻拍了几下,她就在车边说着经过:“我见到了王大同,他虽然不能称之为‘伤者’,他不但……脱离了‘伪死’的现象,而且,伤势痊愈,至少,再也没有内伤,只有一些皮外伤了!”
还是那个医生,走了过来,大声道:“不可能,科学上证明那不可能。”
卫斯理最不屑这种说法,事情明明已发生了,总有一些自名站稳科学立场的人嚷说‘不可能’,嘴脸浅薄得令人生厌,所以卫斯理身子一横,阻在他的面前,那医生想来有很久没有自讨苦吃了,竟然粗暴地反推卫斯理,被卫斯理轻轻一带,向前直仆了出去,跌了一个嘴啃泥──不过啃的是水泥地,看来至少要有一个星期,他的口部运作,无法如意了!
另一个医生扶了那医生起来,不敢再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