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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她:“裴小姐,你……有空么?我们能不能出去说,我怕要相当时间,才能讲完我要说的话。”
  裴珍妮呆了一呆:“可以,但是我要去稍作安排,你等我。”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寻思着如何把经过告诉她。没有等多久,她便挽一件杏黄色的外套,提着手提包,在门口站定:“我们走吧!”
  我和她一起出了校门,顺着斜路,向下走去,我先道:“裴小姐,我见到了你的未婚夫贝先生。”
  裴珍妮“啊”地一声:“他好么?他看来怎样?我可以去见他?”
  我缓缓地道:“裴小姐,我要先问你一件事,你要照实回答我。”
  “请说。”裴珍妮睁大了眼。
  “在贝兴国和你哥哥之间,有着甚么深仇大恨?”
  裴珍妮呆了一呆,自他的脸上,现出了十分不高兴的神色来,道:“卫先生,我不明白你为甚么那样问。”
  “我必须那样问,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才一提到裴达教授的名字,就几乎被他扼死!”
  裴珍妮吃惊地停了下来:“你一定弄错了,见到的不是贝兴国!”
  我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裴小姐,别在这个问题上和我争论,那是我亲身的经历!”
  裴珍妮瞪视着我,不说话。
  我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裴珍妮道:“没有仇恨,他们之间只有合作,兴国是我哥哥的学生,由学生而变成他的研究助手,你该知道我哥哥的为人,连我都不准进他的研究室,他会选择兴国做他的研究助手,他们之间,一定合作得十分好,怎会有仇恨?”
  我又问道:“在别的方面,譬如说,你和贝兴国的婚姻,教授他──“
  裴珍妮不等我讲完,便道:“哥哥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任何有知识的人,都不会干涉别人的婚姻!”
  裴珍妮给我的答案,是我早已料到的,因为我也想不出在贝兴国和裴达教授之间有甚么仇恨。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贝兴国一个人回答得出,但是贝兴国看来绝不会说。
  我默默地向前走着,裴珍妮道:“你见了他,一点没有结果?他是无辜的,你应该相信我,真的,他无辜!”
  我的心中感到十分难过,我沉声道:“裴小姐,你应该相信警方的处理,他……用极残酷的方法,杀害了裴达教授!”
  后一句话,我绝不愿意说出口来。
  但是,我既然感到事实的情形确是如此,却也没有法子不讲出来。
  裴珍妮再次站定,她冷笑着:“你的意思是,你的调查已到此为止?”
  “裴小姐,你答应过我,勇敢地接受事实的。”
  “是的,我会勇敢地接受事实,但是你所说的,根本不是事实,你甚至于不能告诉我,兴国为甚么要杀死我的哥哥,他的动机是甚么?”
  “是仇恨,小姐。”
  我叹了一声,我答不上这个问题来,而且,裴珍妮的神情如此激动,我发觉我不能再和她多谈甚么了。裴珍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渐渐恢复了镇定:“对不起,我太激动,有一件事,你和警方,都不应该忽略。”
  我对于这件事的事实,已不存有改变看法的想头,只是顺口道:“甚么事?”
  裴珍妮道:“在我哥哥被杀害的前一天,他的实验室被人捣毁破坏,你应该知道。“
  “是的,我知道。”
  “那天晚上,贝兴国却和我在一起,我们参加了一个音乐会,离开了音乐会之后,又去参加一个私人的舞会,直到天亮才回去。破坏实验室的是甚么人,警方为甚么不注意这件事?”
  我道:“那可能是几个小偷干的事,也有可能是实验室破坏的那晚,贝兴国不在,所以教授迁怒于他,他们两人可能那样才起了争执。”
  “可能!可能!”裴珍妮突然尖叫了起来,引得好几个途人向她望来:“你只会讲可能,连你自己也不能肯定的事,你却要强迫我接受,你这个人!”
  裴珍妮的话,说得再不客气也没有了,但是我却并不怪她。
  我非但不怪她,反倒感到了内疚,我的确是太快推卸责任,我也决定再作深一步的调查,是以我道:“你说得对,我决定得太草率了!”
  裴珍妮显然料不到我会那样回答她,她歉然道:“我说得……太过分了。”
  “不,你说得对,我还要去调查,而且,我一定十分尊重你的意见。”
  裴珍妮叹了一声:“请你原谅我的固执,兴国并没有亲人,他是在孤儿院中长大,自己苦学成功。如果世界上有人了解他的话,我就是了解他的人,他决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他所敬爱的人!”
  我呆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对,至少我也承认其中另有曲折,我想,可以找出真相来。”
  裴珍妮道:“真抱歉,我一点也不能帮你。”
  我想起了贝兴国要杀人的样子,和死得如此之惨的裴达教授,像裴珍妮那样清雅、有教养的人,自然和这种野蛮而无人性的谋杀,离得越远越好!
《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