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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并不明白何以一个商界强人在听到了我的名字之后会耸然动容,因为我在商界,可以说一点影响力也没有。
  那老妇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仍是寒着一张脸,可是她一开口,说的话,却又客气得出人意表。她道:“大哥你结实壮健?”
  白老大扬了扬眉,略笑了一下。我又是一怔——老妇人称白老大为“大哥”,而不是“白大哥”,这说明两人之间的密切关系。“白大哥”是泛泛的普通称呼,而“大哥”则不是寻常称呼,一般来说,要经过正式的结拜手续,才能这样称。在白老大年代的江湖人,对于称呼的得体与否,严格之至,决不会乱叫的。
  老妇人在问候了白老大之后,又对那中年人道:“叫大伯!”
  那中年人还未开口,白老大就连声道:“不敢!不敢!令郎也是社会栋梁了,怎敢当?”
  可是那中年人还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大伯!”
  红绫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称呼人,所以她也大声叫:“三姑婆!”
  红绫虽非长得五大三粗,可是神情真纯稚气,很惹人喜爱。她一叫,老妇人就连声道:“乖!你叫什么名字?过来,三姑婆有见面礼给你!”
  我一听得那老妇人这样说,不禁大是紧张——因为她说话虽然客气,和白老大的称呼也亲密,可是两人互相盯望的眼神,分明说出他们两人之间,有着极深的过节,她叫红绫过去,会不会不怀好意?
  红绫却一听就站了起来,自己报了名字,大踏步走到了老妇人身旁,老妇人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红绫小手,翻来翻去看了一下,面有讶色。
  这时候,我注意到白老大神色泰然,所以也放下心来,若是红绫会有危险,他这个外公,断无送羊入虎口之理。
  老妇人看了红绫的手,神情讶异,哑着声问:“你父母逼你练什么功夫来?把你的手练成这样子!”
  红绫咧着嘴笑:“我是由猴子养大的,从小就是野人,不关什么练功夫的事!”
  老妇人瘦瘪的脸上,神情更讶然,忽然她又托起了红绫挂在项间的那块琥珀来看,那是大降头师猜王送给红绫的,里面有几只小虫。
  老妇人看了一会,吸了一口气:“你学过南洋的巫蛊之术?”
  红绫这时的知识,自然再高深的话都听得懂,她笑道:“我没有学过,我有一个表姨,却是降头师,功夫很高深,我却不懂。”
  她那时说自己“不懂”,那是真的不懂——她懂的事太多了,脑部知识之丰富,举世无双,那全是外星人传授给她的。
  可是对巫术、降头术、蛊术,那当然一窍不通,因为这一些,连外星人也不懂,自然未能传授给她。
  不过,老妇人不知就里,也听不出红绫的话中之意。她又伸手,拨开了红绫额前的头发,打量着红缓,口中“喷啧”有声,很是欣赏。
  她看了红绫半天,才横过那拐杖来,伸手在拐杖的头上一拍,那人头形的部分,竟给她拍了开来。她一伸手,自里面取出了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了红绫:“这个给你,看你是不是喜欢!”
  红绫接了过来,一上手就呆了一呆,神情讶异。她还没有打开,白老大已道:“还不快多谢三姑婆!”
  红绫一面说着“多谢三姑婆”,一面打开了盒子来。
  这时,我所在的角度和距离,都无法看到那小盒子中放的是什么。
  我的心中正在想,盒中不论是什么,红绫都不会希罕。一来,她根本没有物欲。二来,正如她自己所说,一切东西,在她看来,都“透明”了,就算是一颗大钻石,在她看来,也不过是碳的同位素而已。
  可是,我却看到,盒子打开之后,红绫看了一眼,神情很是不解.但惊讶之色更甚
  那表示盒中的东西,奇特之至!而同时,老妇人也面有讶色!
  而她也立时转头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很有深意地向她点了点头,分明是在告诉她:不论是什么,你谢已谢过了,收下就是!
  红绫也在这时,关上了盒子,笑嘻嘻地退了回来。
  这时,我好奇心大炽:那小盒子中的是什么东西呢?
  从白老大的反应来看,像是老妇人一出手,他就知道了那是好东西,所以才会叫红绫立刻道谢——那并不稀奇,两人既是旧相识,自然熟悉对方的行事作风,知道老妇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大方。
  奇就奇在红绫打开了盒子一看,分明不知盒中是什么,但却大有讶异之色,这表示她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心中充满了疑惑,很令人费解。
  红绫如今知识丰富之极,但却多偏于科学知识一面,那盒子中如果是一件微型集成电路,红绫可能一下子就指出它的功能。但那老妇人送的见面礼,应该和中国传统,或是江湖流传的物事有关,那是红绫的知识范畴以外的事,何以她也能一看就表示讶异?
  我沉住了气,静候事态发展,只见红绫笑嘻嘻地回去了之后,把那小小的丝绒盒子(大小比普通放戒指的盒子大一倍),递给了白老大,白老大接了过来,打开来一看。
  我本来估计,白老大是一看盒子,就知道那是什么的,可是这是看白老大的反应,显然估计错了,白老大至少只知那是好东西,可是不知具体内容,因为这时,他向盒子中看了一眼,反应之强烈,全然出人意表。
  他先是发出“啊”地一声低呼(白老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他发出惊呼声,谈何容易),接着,霍然站起。由于起得急,所以带起了一股劲风。
《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