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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之奇,无过于此!
若是白老大和阴差竟是旧相识,那事情更是有趣得紧,我立即又想起了曹金福,他寻找仇人的目的,有了突破性的线索!
同时,我也不禁暗怪自己观察力太差,虽然说那是再也想不到的事,但是白老大在听我叙述时,多少应该有点异样的反应,只是我没有注意而已!
一时之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令我的思绪紊乱之极。我只听得崔三娘在十分焦急地问:“你知道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老大道:“纯是意外,等黄老四来了,先听他的,再听我的!”
崔三娘冷笑一声:“你少卖关子,事情和我,已经关系不大,和你的外孙女儿,倒是很有关系!”
我一听这话,又大吃一惊——事情当真是变化多端,复杂之至,怎么又和红绫扯上关系了?
红绫立时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崔三娘冷然:“我也等黄老四说了再说!”
白老大沉声道:“孩子别急,我什么都知道,会告诉你的!”
说话之间,车子已到了陈家屋子附近,在围墙的一角,停了下来。我忙也找了一个隐蔽处停了车。
这次跟踪,收获极大——事先,我再也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曲折!
只是前面的车子停下之后,车门打开,人影一闪,一个人已窜上了围墙,在围墙上身形一弓一弹,就越过了至少有五公尺的空间,一下子就扑上了建筑物的二楼之外,这种凌空向上斜扑的身手,好得惊人。
我心中喝了一声采,却听得车中崔三娘和花五,也齐声喝采,花五还说了一句:“三阿姐,你当年,只怕没有那么好身手!”
崔三娘回答得很是实在:“非但没有,差之远矣!”
这时,掠上屋子的红绫(当然就是她),沿着外墙,斜揉身到了二楼的一个窗外,用手在窗上轻敲了几下,窗子打开,“陈安安”探出了头来。
黄老四当然是早在等候的,但是他多半也想不到带他出屋子会是红绫,所以呆了一呆。
不等黄老四发问,红绫已出了手。
白老大曾吩咐过红绫,对“陈安安”不必太客气,因为她看来虽然是一个小女孩,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又狠又猾的老儿。
可是,我还想不到,红绫的“不客气”,竟然到了这一地步——陈安安才一探头,红绫一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自窗口直拉了出来。
其时我已经运用了可以夜观(红外线设备)的望远镜,所以看得很是分明,看到“陈安安”的神情,又惊又怒,张大了口想叫,可是又不敢出声——她若是一叫,惊醒了屋中的人,就不能和旧相识见面了,以她如今的处境而言,只好忍受。
我因此也想到,黄老四要和各人见面,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为何要忍受红绫的粗鲁对待。
红绫当真是粗鲁之至,如一下子将“陈安安”自窗中抓了出来之后,动作更是惊人,竟顺手一挥,把“陈安安”整个人,向围墙摔了出去!
这一下,连我也大吃了一惊,可是红绫在摔出“陈安安”之后,身子一个倒翻,也向围墙翻出,竟是在“陈安安”的前面,落脚在围墙之上,一伸手,又已抓住了“陈安安”的头发,动作不但乾净俐落,而且赏心悦目之至,至少在车中的崔三娘,就看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崔三娘和黄老四,多半有点过节,所以才幸灾乐祸的。
红绫抓住了“陈安安”的头发,自围墙上跳了下来。我看得很清楚,“陈安安”在一刹间,手脚并用,至少向红绫发出了四下攻击。
这四招,手法又快又狠,攻的全是红绫的要害,我一时之间,由于关心太甚,有了错觉,以为红绫会吃大亏,几乎忍不住要冲了出去!
当然,我立即想到,黄老四这时,只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手脚拍打在红绫的身子上,不论他的招式多么狠辣,也如同蜻蜓之憾石柱,必然不能伤害红绫分毫。
可是我的心中,也不禁十分愤怒——黄老四虽无伤人之力,可是却有伤人之心,一样不可饶恕,这老儿,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红绫一落地,把黄老四塞进了车子中,她自己也进了车子。
另听得黄老四一进了车子就怒叫:“老大,你……这欺人太甚了!”
“陈安安”是童稚之声,可是语气之愤怒、阴森、怨毒,却又到了极处,产生了一种诡异莫名的效果。
(若干时日之后,我和几个对灵魂很有研究的人说起这段经历,我发表了一项意见:鬼上身之后,灵魂虽然能指挥这个身体行动、说话,可是也还受这个身体的限制。像黄老四,他要发力,就只能用陈安安的拳头,陈安安没有力,所以他是发不出力来。他要说话,就要通过陈安安的声带来发声。陈安安的声带,只能发出童稚的嫩声,所以他纵使怒发如狂,发出的还是小女孩子的声音。)
(我的这项心得,说明了有些对鬼魂侵入人体的描述是不正确的,这些描述,往往说到被侵占的身体发声改变,女性发出男性的声音等等——灵魂没有声带,只好借人体出声,所以才会有黄老四发怒也是童声的情形出现。)
当下白老大“呵呵”笑着:“小孩子家,出手不知轻重,你可别计较!红绫,叫黄四叔!”
红绫“哈哈”一笑:“黄四叔!”
她叫是叫了,可是语气之间,连半分敬意也没有!
我看到“陈安安”夹在红缓和崔三娘之间,她个子小,一下子站了起来,崔三娘一按她的头,把她按得坐了下去。
崔三娘的动作,惹得红绫又笑了起来,“陈安安”大怒:“你们这样子对我,这就告辞,让你们在世一日,都解不开心中的谜团!”
崔三娘冷笑道:“照你这样说,死了做鬼,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我倒并不急!”
黄老四“哼”地一声:“也说不准,像我那样,一直在做糊涂鬼。要是什么都明白,也不必找你们出来了!”
我听到这里,不单由于黄老四的语调阴恻恻地,听了令人很不舒服,而且由于他所说的话,内容也令人感到不快——人的观念,一直以为死了之后,一了百了,先前的一切问题,也都解决了,再也不会有什牵挂的事,不会有什么疑惑的事。
可是,听黄老四如此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生前的感觉、痛苦、疑惑,解不开的谜,竟然一直延续了下来,并不因为由人变成了鬼而获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