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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又临苗疆
  白素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看来那种外星人很鼓励地球人加入他们:烈火女,老十二天官,都经过他们的改造而成了仙。”
  我思绪紊乱,漫声以应:“看来是。”
  紊乱之中,我忽然想到的是:老十二天官成仙的经过,是不是也写进了那部记录之中?
  我想到了这一点,没有表示出来,因为白素对铁天音极不满,我要是说了,岂不是火上加油——但是不必多久,那就不会有痛苦,情形和她的父亲一直受着痛苦的煎熬不同。
  温宝裕笑道:“本来是欢乐的小岛,怎么忽然之间,个个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起来了?”
  蓝丝向他一指:“把令尊令堂再请来,让他一个人愁眉苦脸。”
  温宝裕双手乱摇:“这玩笑可是开得的?”
  我又伸了一个懒腰,像这种在一个风光明媚的小岛上,嬉水度日,对我来说,当然不适合。我是一个需要不断地奔波,不断有新鲜事在身边发生的人。偶然一两天,作为生活上的休止符,自然可以调剂一下,但若生活就是如此静止,只怕生命也结束了。
  我问温宝裕:“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而且会把红绫带走,你行程如何?”
  温宝裕伸了伸舌头:“借陶老大的名头,我们想多逗留几天,然后,蓝丝会回蓝家峒,本来她想和玛仙会面,只可惜女巫之王,竟然远征宇宙去了。”
  温宝裕和蓝丝,这时都现出极其向往的神情——他们年轻,自然有非凡的雄心壮志。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所想的是,能把地球上的事尽量弄清楚,已经极好了。
  温宝裕又道:“那位秀珍姨,好像很有心事,没对你们说?”
  白素道:“没有,也没有问。”
  温宝裕大声道:“我也没有问,她那么爽朗,若是可以对别人说,一定会说的。”
  我很高兴温宝裕能这样想,温宝裕搔着头:“还有一个麻烦,妈见了蓝丝,像是见了蜜糖一样,教训了我一大堆话,说是甚么夜长梦多,不如快快娶了来作温家的媳妇,免得她提心吊胆。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我半秒钟也没有考虑:“告诉令堂,就算结了婚,变卦起来,也是会离婚的。”
  温宝裕认真想了一会,才道:“也只好这样了。”
  当晚,我和白素,就陪着红绫,露宿在吊床上。第二天一早,是被红绫的长啸声吵醒的。红绫张开双臂,面对大海,啸声清越嘹亮,足以传遍全岛。
  我和白素,来到了她的身边,白素一等她停止,就道:“秀珍姨有要紧的事.离去了。”
  红绫一怔,随即道:“我自己也能潜水了。”
  我认真地道:“我们也有事,也要离去,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红绫听到这里,神情阴暗。
  我接下去说:“到苗疆去,有重要的事要你做。”
  红绫有一个好处,她能把失去甚么的不快和失望,很快地置诸脑后,而很快地投入新处境和喜悦之中。
  这时,她听说有重要的事要地做,更是欢喜,当时拍着手叫:“好啊,又可以回苗疆去了,我能做甚么?”
  我和白素互望一眼,白素点了点头,我道:“一到,你就要找到那两头银猿。”
  有说地球生物之中,只有人类,才会把内心的感情,用脸部肌肉表现出来。称之为“表情”。此说若是成立,那么我敢说,人类之中最不会掩饰表情的人,就是红绫了。她心中高兴,就哈哈大笑,一不高兴,立刻就在脸上表现出来。
  这时,她一听得我这样说,立刻就拉长了脸,而且还连退了三步,睁大了眼瞪着我。
  我先向她摇了摇手,又指着自己的头:“找那两头银猿,不是要打破他们的头——你现在也应该知道那叫“做手术”,而是要那件会发光的衣服,那可能是“神仙”留下来的东西。”
  我解释得再详细没有,可是红绫对那两头银猿的感情,当真非比寻常,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又向白素望去。白素点了点头:“是,有了那件会发光的衣服,就有可能和神仙……见面,可以知道我妈妈的下落。你有妈妈,我也有妈妈。”
  红绫大点其头:“人人都有妈妈。”
  她想到很快又可以见到银猿,已高兴起来,在朝阳之下,又乐得极其灿烂。
  红绫的啸声,把温宝裕和蓝丝也吵醒了,两人迎着朝阳走过来。
  我又向蓝丝问了有关十二天官的一些事,但是她并不是知道很多,我决定到了蓝家峒,直接向十二天官去问。
  当天,我们和陶启泉一起离开,陶启泉要到纽约去,我和白素商量了一下,反正不急在一两天,不妨让红绫见识一下世界第一大都市。
  于是,我们带着红绫,在纽约玩了三天,到了晚上,问红绫观感,答案出乎意外,她并不感到特别,这样说:“全一样,就像森林,都一样。”
  我和白素都笑了起来,知道以后不必再带她去看其他的大城市了,在她看来,都一样。
  先回家,再和陈耳联络——蓝丝在离开的时候,驾了那架直升机,停在机场,那方便我们到蓝家峒去。
  一切都很顺利,当直升机在蓝家峒上空盘旋的时候,已可以看到不少人在下面高举双手在跳跃,他们可能以为是蓝丝回来了。
  等到降落,一大群人围了上来,见到了是我们,虽感意外,但一样欢迎,红绫一跃而下,已和几个少女搂成一团,峒主摇晃着高瘦的身子走过来,我性急,不见十二天官,我就问:“天官们呢?”
  峒主神色凝重,向远处指了一指:“过两天是老十二天官升天的日子,他们都到那山头去了。”
  循着他所指之处看去,都是重重叠叠的山头,也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个。
  我还想这问,却被白素所阻,我也为自己的性急感到好笑,苗人世代在此过着优闲的生活,做事自然慢吞吞,哪有甚么十万火急的事。
  于是,又有载歌载舞,好酒好肉的盛大欢迎,红绫得其所哉,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咕噜咕噜,喝光了一竹筒酒,大声宣布:“所有别的酒,都没有这里的酒好喝。”
  峒主笑:“好,送你二十筒。”
  红绫大乐,抹着口角的酒,向我和白素望来,我唯恐白素不答应,连忙先大点其头,然后再偷觑白素,看到她和我几乎是同时点头的,我也大乐。
  我的高兴,是由于红绫在接受馈赠之前,竟知道征求我们的同意——相信白素也是为此高兴,这是天下心理正常的父母的理所当然的反应。至于心理不正常的父母,那就不能用常理度之了。
  酒酣耳热,我才向峒主提起:“当年,老十二天官进蓝家峒的情形,你还记得?”
  峒主见问,先是呆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记得,那时,我已经可以出猎了。”
《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