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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设想整个鸡场都属于幻境的范围,像是大型游乐场中的一个设施一样,可以称这个设施为“幻境乐园”。从鸡场大门走进去,就等于进入了幻境乐园,在幻境乐园之中有种种设施,使人陷入幻境之中。
  复杂的是,这种种设施,处于无人控制状态,所以非常混乱,在时间上也不依照先后次序。可是在空间而言,却始终是在鸡场的范围之内。
  先把这个设想确定下来,再看我在幻境中的遭遇,就比较不会感到混乱。
  当时我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自然也可以当成是“幻境乐园”之中的一个程序——通过这个程序,进入在幻境中的不同层次,从而有不同的遭遇。
  我相信当时在经过了旋转、飘荡之后,我在幻境中的层次有了改变,至少在时间上有了转移。而且我也相信所谓旋转、飘荡等等,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我脑部活动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而产生的感觉。
  当时我觉得极度的寂静,更很好的定神,才能知道这种寂静是来自大雨声响的消失——鸡舍的顶部是铁皮盖搭的,在大雨之中发出惊人的声响,忽然消失,就使人感到突如其来的寂静。
  那时候我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最多也只想到大雨突然停止而已,不会想到在这个过程之中,在时间上已经有了转移。
  当我想到忽然听不到大雨声响,可能是而停了的时候,那种飘荡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我还是好好地站在地上,而且在我面前就是鸡舍的墙,我甚至于还十分清楚地记得,红绫和起了变化的神鹰,就是在墙前突然不见的。
  我也记得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曾经有过类似疯狂的行动,现在总算定下神来了。
  我连连吸了几口气,仍然想弄明白红绫究竟去了何处。
  我一面叫,一面转过头来,却一眼看到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或许本来就在,只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或许是这时候才多出来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了它,就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一只长方形的木箱。
  这种形状、大小的木箱很容易引起人不安的情绪,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种形状大小的木箱,使人联想到棺材,而棺材又和死亡有直接关系,所以会令人不安。
  我当时一看到那只木箱,就不由自主想到一定有什么和死亡信息有关的事物,藏在那木箱之中,所以才会生出寒意,因为不论和死亡有关的是什么人,都可能和我有密切的关系。
  当时我怔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过了一会,我才伸手在自己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暗骂自己神经过敏——看到了一只木箱就联想到了死亡,甚至于在潜意识中想到亲人的死亡。实际上在鸡场之中,一只木箱可以用来盛放任何东西,更可能那根本是一只空木箱!
  我一面想,一面走到了木箱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木箱之前站定,心中的怯意竟然越来越甚。我对自己有这种感觉,感到很讨厌,所以行动也不免暴躁,举脚用力向木箱踢去。
  那用力的一脚,把木箱上层木板踢了开来,我看到木箱之中,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白布包裹,从包裹的形状来看,分明是包着一个人!
  这使我在剎那之间大受震动,我甚至于言行失常,竟然指着问:“谁?是谁?”
  就算在白布包裹中真是一个人,他既然被打了包,当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我这样问,毫无意义,只不过表示我当时的情绪极其紧张而已。
  我勉力定了定神,俯身伸手,先在那人形包裹的头部按了一按,我立即可以肯定,在那部分的白布之下,确然是一个人头!
  我再度定了定神,取出一柄小刀,在白布上轻轻一副,划破了白布,那个人头就显露了出来。
  在这之前,我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在看到了那个显露出来的人头之后,尽管我心中讶异莫名,可是倒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绝不是白素或红绫——如果是她们两人中的一个,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承受那样的打击。
  然而当我看到了那个显露出来的人头之际,我一方面感到奇怪,一方面也感到事情很不妙。
  那人头的颜面我并不陌生,刚才我还曾和他面对面,真想不到忽然之间他不但死亡,而且被打了包,放进了木箱之中。
  当时我想到的是,在我刚才天旋地转有灵魂出窍之感的时候,在时间上一定发生了变化,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天,或者更久,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包括这个人死亡在内。
  这个人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有新的名字,以前我们都叫他“神鹰”——他根本不是人!
  现在他才开始变人,还没有完全变成功,至多只变成了五分之一左右而已。
  从他的身体来看,还几乎完全是鹰的身体,头部的变化却已经相当惊人。
  他拥有一个人头——虽然头上还长着不少羽毛,可是毫无疑间,那是一个人头,有人的颜面,有人的五官!
  这时候我俯身近距离看着,和刚才与他面对面的情形又不大相同,比较起来实在得多,我用手碰了一下,感觉冰冷,那分明只是一具尸体。
  我再把白布往下扯,整个有五分之一变成人的神鹰身体都显露出来。我才发觉他不但有了人的手指,而且已经有了人的脚趾,估计身体也有了倾向人体的变化,但是由于羽毛还在,所以看不清楚身体的情形。
  这是正处于变化中的神鹰。
  可是他却死了!
《成精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