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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相隔三十年,地点相距几万里,事情发生时所在的人也全然不同,看来是全然没有关联的,唯一相同的是,两件事同样怪异,而且,深入了解之后,就可以发现两件事之间,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九四五年初,第二次世界大战未期,盟军和日军在缅甸北部和中国接壤处的战事正进入炽热时期。战况极其激烈,每一次战役,双方都出动猛烈炮火,拉了出来,将那个人完全拉出来之后,所有旁边的人,都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想的是同一个问题:这个人,怎么可能在绝对不能存活的环境中活了下来?
我之所以要将这件事,在我的日记中记述得特别详细,是因为这件事,实实在在,是不可能的,但却又是确切不移的事实。
在绝对不可以和事实存在之间,是不是表示着人类的知识有一个缺口?或者说,人类所知的全错了?
当时的环境是一个炮弹坑。我确知这场战役在三小时之前结束,那人会被泥土掩埋,当然是战事还在发生之际的事,那就是说,至少超过三小时了。
泥土十分湿软,就算那人在炮火之中,侥幸地一点也没有受伤,从他被拖出来的情形来看,湿软的泥土已将他的五官完全封住,他根本无法呼吸,而人的脑部只要缺氧三分钟就会导致死亡这是人所尽知的事实,这个人有什么可能在缺氧三小时的情形之下仍然活着呢?
那人是活着的,不但当他的身子还埋在泥土中之际,能用手抓住我的脚踝,而且,当他整个人被拉出来之际,他还试图挣扎自己站起来,同时,自他喉际,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叫声,可能他是想讲些什么,但由于他的口中也满是泥土,所以根本发不出正常的语音来,随即,他表现得十分虚弱,身子向下倒去,我立时在他的身后将他托住,叫道:“快抬担架来!”
所有的队员都张大了口,说不出的骇异,我再叫了一声,才有人奔过来,抬了担架来,将那个日本军官抬上了担架。
那日本军官躺上了担架之后,用手揉着眼,像是想看清眼前的情形,我将他的手拉下来,道:“你还活着,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会还活着的,同时,你已经成为盟军的俘虏,希望你不要乱动!”
我的日语并不是十分流利,但那日本军官显然听懂了,他躺着不再动,担架迅速被抬走了,我带着其余的队员继续执行任务,没有什么再值得记的事了。
这个在泥土中至少被埋了三小时的日本军官,如何还能活着,真不可思议。
一定有原因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当战争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将这件事,作为我今后一生研究的中心,研究结果,可能使整个人类的医学改观!
原林中尉一九四五年四月十七日的日记,就是这样,关于这个日本军官,原林中尉还有不少记载,也是用日记形式留下来的,但是可以暂时搁一下,先说一说第二件怪异的事。
轻见医科院的规模相当大,轻见,是一个日本相当罕见的姓氏,轻见医院是由于创办人轻见小剑博士之故而命名的,位于神户东郊。
医院的建筑物之前,是一幅相当大的空地,种植着不少树木,这时,正是深秋,一九七八年的深秋。
天气已经相当凉,落叶在空地上,随风飘转,一辆大巴士驶到空地上,停下,自车厢中传来欢乐的笑声,冲破了深秋的寂寥,在车身上,挂着一幅白布的横幅:“轻见医学院学生实习团”。在车上的年轻人,全是轻见医学院的学生,其中之一,是中国留学生原振侠。
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原振侠正和几个同学大声在唱歌,车子一停,已有几个同学急不可待地要下车,井田副教授,一个样子十分严肃的学者,大声宣布:“请等一等,我有几句话要说!”车厢里顿时静了下来,井田副教授清了清喉咙,道:“名位同学,今天我们到医院去作的实习,相当特别,各位已经受了三年正式的训练,如果不是要求太严格的话,对一般的病例,已经可以诊治……”
出名调皮的原振侠低声讲了一句:“当然,可惜还要再受两年苦!”同学都忍着笑,井田副教授瞪了原振侠一眼,想训斥他几句,但是又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原振侠这个中国留学生能进入轻见医学院,当然入学考试的成绩优异,但是听说原振侠的父亲,和轻见博士是交情十分深的朋友,轻见博士去年因为一宗意外而死亡,可是双方的交情人所共知,原振侠虽然调皮,仍不失一个好学生,所以井田教授便忍了下来。
原振侠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井田副教授继续道:“大家到医院的档案室去,翻查病例的医疗方案,当然,这些档案上的病人,是早已逝世了的,每人找一份档案,将自己设想成为当时的主治医生,要作一份报告,报告自己作为主治医生,对这个病人的医疗过程!”
车厢里立时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这是极有趣的事,在沉闷的医学课程之中,倒不失是一项调剂。井田副教授讲完之后,示意司机开车门,学生鱼贯下车,走在原振侠旁边的,是他的一个同宿舍好朋友,羽仁五朗,五朗悄声问:“原,很有一些著名的人物死在医院,你准备拣哪一个当你的档案?”
原振侠眨了眨眼,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拣轻见小剑博士……”
学生已经列好了队,由井田教授带着队,向医院走去,羽仁止朗一听得原振侠这样说,将眼睛睁得老大,道:“什么,轻见博士?”原振侠道:“是啊!”五朗用肘轻碰了原振侠一下,道:“那像话吗?谁都知道轻见博士是在一桩交通意外中丧生的,车祸发生得极其猛烈,一列火车碰上了博士的座驾车,重伤之下,当场死亡,还有什么医治方案可作报告的?”
原振侠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狡狯,道:“那才好,我可以偷懒,报告上只要写上:送抵医院,已经死亡,八个字就够了!”
五朗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这时候,队伍已经进入了医院的建筑物,带头的井田副教授已经向一边楼梯下走去,原振侠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最主要的是,我不相信轻见博士已经死了。”
五朗陡地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医院中是应该保持安静的所在,五朗由于突然的吃惊,那一句话的声音相当大,引得每一个都向他看来。五朗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忙低着头向前走下了几级楼梯,才对原振侠说:“又来恶作剧了!”原振侠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正经神态,道:“不是恶作剧,是真的!”
五郎发急,道:“可是,去年,你和我,全校学生,都参加过博士的丧礼!”
原振侠道:“是,我们也看到过博士躺在棺材里,可是,他可能没有死!”
五郎瞪着原振侠,他和他这个好朋友的性格,截然相反,十分稳重踏实,所以当他瞪着原振侠的时候,不由自主,大摇其头。
原振侠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一个人可以被埋在泥土里超过三小时而不死,在理论上说,他也就有可能躺在棺材里一年,而仍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