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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男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那女朗又向较远的黑暗处指了一指,道:“先父的坟,看起来,好象也在最近被弄开过的样子!”铁男和原振侠都怔了一怔,这又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他们都只想快点离开,所以并没有答腔。
  原振侠将铁铲提了起来, 向前走去, 经过那女朗身边的时候,道:“快回家去吧!”
  当他大步走向前,那女朗在他背后之际,他仿佛还感到她锐利的目光,正盯着他,那令他感到极度的不自在,而加快了脚步。铁男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以致他们两个人几乎象逃一样上了车,将工具扔进行李箱中,铁男急不可待地发动车子,原振侠上了车,车子一刻也不停留,向前疾驶而去。
  当车子驶开去的时候,原振侠回头望了一眼,他看见那个女朗,挺立在轻见博士的坟前,一动也不动,在月色下看来,有一股怪异莫名之感,原振侠心中只想到一点,这个女朗真大胆!
  车子一直驶出了好远,两个人都不讲话,还是铁男先打破难堪的沉寂,道:“有人将博士遗体的大半个头,砍了下来!”
  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道:“是的,看来,目的是为了使某种秘密不致泄露!”
  铁男苦笑:“博士的头部,曾有过什么秘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道:“我想你不必再去想这个问题了——”他顿了一顿:“你不觉得,像是有一个极其神秘的力量,在阻止某些事情的揭露,这种神秘的力量,甚至是不择手段的,包括五朗的死,博士遗体的毁坏!”
  原振侠在讲到这里时,连他自己也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铁男的脸,也变得煞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道:“不追究下去了?”
  原振侠并不是遇事轻易放弃的人,对于轻见博士早年的异事,他从小就听他父亲提起过,一直抱着极度的好奇,但是,如何追究下去呢?原振侠并没有回答,这表示他心中极不愿意放弃追究,铁男也没有再说什么,将原振侠送到学校的墙边,看着原振侠攀墙进去,才又离开。
  原振侠回到房间之后,倒头便睡,虽然他无论如何睡不着,但是他只想睡,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和铁男作任何联络。
  一直到第五天。
  原振侠在房间中发怔,刚在晚膳之后,门外传来了几个同学的叫声:“原,有人来找你!”“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年轻女朗!”接着,敲门声,门被打开,两个同学探头进来,笑嘻嘻地望着原振侠。
  原振侠“呸”地一声,道:“别胡说,我认识什么漂亮的年轻女朗?”
  两个同学想分辨,舍监瘦长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舍监的脸色相当难看,声音也很干涩,道:“原君,你有访客!一般来说,学校宿舍并不欢迎女性来访,你到会客室去客人吧!”
  原振侠站了起来,舍监是不会开玩笑的,是谁来探访自己?他一面向舍监道谢,一面向会客室走去,会客室在走廊的另一端,方向恰好和浴室相反,陈设简陋,当原振侠推门进去之际首先看到一双修长均匀的大腿,裹在一条浅紫色的裤子之中,裤子由一条同色的,相当宽的腰带系着,腰肢细而娜婀,就在腰际,已经看到了长发的发稍,原振侠心中“啊”的一声!是她!
  那时女朗也放上了原来遮住她上半身的报纸,明亮的眼睛,向原振侠望来,那种眼神如果不是带着几分凌厉,倒是很明丽动人的。
  原振侠感到极度的意外,几天前坟场上见过的女朗,怎的会找上门来?他立即感到对方一定十分难以对付,所以他采取了十分谨慎的态度,而由于宿舍中可能不常有这一类型访客之故,在门外,传来了同学们阵阵嘻笑声,令原振侠感到更不自在。
  那女朗先开口,道:“这里好象并不适合长谈,是不是要另外找一个地方?”
  原振侠道:“有长谈的必要吗?”
  “有!”那女朗的声音坚定而低:“我已经知道,你和那个刑警那天晚上的行动是非法的!”
  原振侠心陡地一跳,摊开了双手,道:“我是一个穷学生,没有什么可以被敲诈的!”
  女朗扬了扬眉,现出责难的神情,道:“为什么要对我存在敌对的态度?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去开棺,看看是不是和我心中的一个疑问有帮助!”
  原振侠一进之间,弄不明白对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知道,长谈是逃避不了的,在他犹豫间,那女朗已伸出手来,道:“我的名字是黄娟,想不到吧,我们都是中国人!”
  由于对方的日语如此流利,原振侠的确未曾想到她会是中国人,他道:“这里附近有一个小咖啡馆——”
  黄娟的语气带有几分命令的意味:“还等什么?”说着,她就向外走去,原振侠没有考虑的余地,只好跟了出去。
  小咖啡馆十分幽静,坐下来之后,刚才离去时,同学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还在耳际响来,就着幽暗的灯光,原振侠打量了一下黄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异性。
  女侍送来了咖啡,退了下去,黄娟用匙缓缓搅动着咖啡,道:“我从小就移民到法国去,先父的名字是黄应驹,我想你听说过?”
  原振侠“啊”地一声,不由自主,带着肃然起敬的姿态,站了起来,身子站得笔直,然后又坐了下来,道:“当然,黄教授是世界上有数的脑科权威之一,他的著作,是我们的教科书,难怪你的日语流利。黄教授在当东京帝大教授的那几年,你一定也在日本!”
  “是的,很快乐的童年和少年,先父很喜欢日本,所以他死了之后,不愿葬在法国,要葬在日本,这便是我为什么会在坟场出现的原因。”黄娟喝了一口咖啡:“我本身,在巴黎负责一个小型的艺术品陈列馆。”原振侠对艺术品所知不是太多, 他也无意 讨论,他问道:“你说心中有一个疑问?”
  黄娟皱起了眉,道:“轻见博士,是大约一年之前,撞车死的?”原振侠点了点头,示意黄娟略停一停,他转身向女侍要了包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