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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联络的目的,是想知道,陈维如(或者应该说陈维如的灵魂),是不是曾和吕教授接触。
  可是每一次,原振侠都失望。吕教授的声音,都是那么苦涩,他的回答也总是:“没有,什么信息也没有。”
  大约是三十多次之后,原振侠忍不住问道:“教授。会不会根本没有灵魂?”
  吕教授一面仍然苦笑着,一面道:“如果根本没有,发生在徐玉音身上的事,又怎么解释?”
  原振侠只好长长地叹著气。有时候,在听音乐之际,他也会凝坐著一动也不动,希望在熟悉的音乐声中,在他自己思想集中的情形下,可以感应到陈维如和他接触,不过,他一直没有成功。
  比起吕特生教授的努力来,原振侠所做的,简直是微不足道。吕教授在离开了领事馆之后的第二天,就已经致电英国的灵学研究会,声言有重大的灵学上的发现要报告。英国灵学研究会是一个世界性的组织,会员都是极具资格的灵学家──专业或业余的。两个月之后,一次出席人数达到空前的灵学会议,在伦敦举行,参加者共有两百三十三人。
  两百三十一个来自世界各地的灵学研究家,听取了吕特生和温谷上校共同的报告。令得吕特生和温谷遗憾的是,当他们在报告的时候,已经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徐玉音死了,陈维如死了,那一批写满了阿拉伯文的纸张本来是最好的证物。但是也全落入了黄绢的手中。
  不过,由于他们的报告,是如此之详细,令得参加会议的灵学家都相信,没有人可能凭空虚构出这样丰富的情节来。
  包令得灵学家们感到兴趣的是陈维如临死之前的那一句话,于是,在报告之后,所有的灵学家,都开始使用自己的独特方法,希望能藉此和陈维如的灵魂,取得联络。
  那简直是世界上有史以来,历时最久,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召灵聚会。
  镑国灵学家,每人用自己的办法,全神贯注,希望能和陈维如的灵魂接触,突破人类在灵学上的探索。这次聚会的详细经过情形,每一个灵学所用的方法等等,在英国灵学会的特别年报中,有著极详细具体的记载,这份特别年报有两寸厚,自然无法作详细的介绍。
  令得所有对灵学有兴趣的人感到沮丧的是,陈维如并没有实现他临死之前的诺言,没有一个灵学家,可以和他的灵魂接触!
  不论多么努力,结果是令人失望,这令得吕特生和温谷两人,更是垂头丧气之至。吕教授自英国回来之后,又和原振侠联络了一下,连讲话的声调也是无精打采的。他说:“我们失败了!唉,集中了那么多灵学专家,结果还是失败,这真叫人怀疑是不是真有灵魂这种现象存在!可是如果没有,又怎么解释尼格酋长、徐玉音他们之间的事?”
  原振侠摇头道:“这本来是人类最难探索的一件事!人类的科学,只怕没有法子突破这一环了!”
  吕特生只是唉声叹气喃喃地道:“怎么会?怎么会?不应该这样的!”
  原振侠看到这位热衷于灵学研究的人,如此沮丧,只好安慰他,道:“或许,其中还有什么人类无法了解的情形在内!”
  吕特生苦笑道:“当然是,喏!”
  吕特生在离去的时候,还不断在叹息著,原振侠再也想不出别的话去安慰他了。
  徐玉音的死,陈维如的自杀,成为本地颇为轰动的一件大新闻。
  不论是多么大的新闻,随著时间的逝去,总会给人渐渐淡忘的,而且,陈维如和徐玉音之间发生的事,新闻界并没有获知真相,都只以为陈维如忽然之间神经错乱而已。
  再加上王一恒究竟有他的影神力,陈维如是他的至亲,传播媒介在报导这件事的时候,多少给王一恒一点面子,不会太过份渲染。
  日子在过去,王一恒的日子并不好过。在他成功的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感到这样苦恼过。他从青年时开始奋斗,就算不是一个成功接著一个成功,每一次挫败,反倒更能激起他性格中坚强的一面,使他有能力克服困难,迈向新的成功。
  他是一个站在成功颠峰的人,可是这些日子之中,他却与快乐绝了缘。
  他有大量的金钱,他曾几百次告诉自己:黄绢不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他可以得到比黄绢更动人的美女,而事实上,他也得到了,不止一个,都是出色之极,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跳加剧的美女。
  可是,当那些美女,裸裎在他的面前,媚熊横生,绝无保留地给他之际,王一恒却兴趣索然,每一次,他都抛下了巨额的支票在美女的胴体之上,然后,像是逃亡一样地离开。
  他能得到比黄绢更美丽的美女,但这并不能抹去他在黄绢面前的失败!
  他要得到黄绢,对一个事业这么成功的人来说,这种心理所形成的强烈欲望,已经不单是男女之间的情欲,而是一定要得到的一种考验自己能力的关口。王一恒知道,自己如果不能通过这一关的话,一切都将会变得没有意义。对一个长期以来处于顺境的成功人物来说,得不到实现的愿望简直会令他疯狂,那种焦躁,那种强烈的想要得到的煎熬,那种不能畅所欲为,受了限制而急欲冲破的期待,都令得王一恒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当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双手紧握著拳,一拳一拳打在墙上,大声喊叫,来发泄心中积压著的苦闷。而这种苦闷,除非愿望达到,是全然无法用其他途径来宣泄的。王一恒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受看痛苦的折磨。又到了一年快结束的日子了。
  。嚎年快结束的时候,王一恒的集团,照例有高层人士的聚会,讨论一年的业绩。
  以往,在一年一度的这种聚会上,王一恒至少发表一小时以上的报告,兴高采烈地叙述过去一年的成绩,同时发表下一年的新计划。
  可是这一次,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明显地感到气氛大大不对,王一恒不是神采飞扬地作报告,而只是怔怔地望著他面前的两枝黄玫瑰。
  色玫瑰花,插在一只银质的小瓶中,那本来只是会议桌的小装饰,桃花心木的巨大会议桌,抹得洁亮,几乎像镜子一样。所以,银质的小瓶和玫瑰花,都在桌面上映出倒影来。
  王一恒望著花,手指在桌面上,慢慢抚摸著。
  来自世界各地的王氏机构的高层人员,都屏住了气息,等王一恒说话,可是王一恒只是望著花出神。以致巨大的会议桌旁的人,都互望著,有的显得不安地挪动看身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堪的沉默一直持续著,有几个人开始轻轻地咳嗽,以提醒王一恒,应该发言了。
  可是王一恒却全然不觉,又过了好一会,他才喃喃地说了一句话。
《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