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原振侠看到他这种忧形于色的样子,不知如何劝他才好,也不知道他何以会有这样的“直觉”。他只好道:“不如立刻开始,很快就可以有结果的。”
陈阿牛又举高了标本瓶来,看了半晌,又放了下来,摇头道:“算了,我决定什么都不动,接过标本瓶来,他把标本瓶捧得高了一些,看到在瓶底,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由于标本瓶的瓶底相当厚,如果不是举起瓶底来,是看不到瓶底的标贴的。
原振侠忙凑近来看,看到上面,用细小的字,写着两组数字:“一九三O.八.九一九三O.九.一”。陈阿牛也看到了这组数字,和原振侠互望了一眼!
“看来,像是日子,记的是这胚胎生存的日子?一共是十二天?不对啊,二十二天的人类胚胎,不可能发育到这种程度!”
原振侠点点头:“对人类的妊娠期相当长,如果二十二天……那可能根本不是人的胚胎,要不,就是这个日子,另有用意的。”
陈阿牛道:“还会有什么别的用意?这自然是日期,一九三O年,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
他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现出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来,皱起了眉,像是在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原振侠忙接上去:“那时,厉先生应该在德国?”
陈阿牛并没表示什么,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和陈阿牛认识以来,原振侠虽然惊诧于陈阿牛的惊人学识,也对他的人格高尚十分欣赏。可是不止一次,原振侠感到陈阿牛的性格,不够爽朗,和他自己的性格不合,像这时,那种分明有话要说但是又欲言又止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原振侠知道追问也没有用,而且,人总有保持一点秘密的权利的,原振侠很懂得尊重他人,所以他放下了标本瓶,顺手去揭开了瓶盖。
在发现了这只标本瓶之后,他们都没有试图去打开过它。因为在他们的专业知识,一只标本瓶是十分普通的物件。
而且,他们也知道,浸标本的甲醛溶液的气味不是很好闻,所以他们都没有想去打开它。
这时,原振侠顺手揭开了瓶盖,也只不过是由于他们即将带着瓶子到医院去,原振侠想肯定一下瓶盖是否牢固,以防在半途中倾泻而已。可是,他一揭之下,陡然呆了一呆!瓶盖一动也不动!
原振侠呆了一呆之后,陈阿牛也“啊”了一声:“这瓶盖……经过特别处理,是和瓶子融在一起的!”
原振侠已看清楚了,的确,瓶盖在当年盖上之后,曾用高温的吹管吹过,使得瓶盖和瓶子联结部分融化,而后又凝固在一起。
那也就是说,现在,要取出标本来,非把瓶子打破不可,不然,就没有第二个法子!
陈阿牛又喃喃地道:“为什么?为什么厉先生那么小心处理这个标本?”
原振侠自然答不上来,他道:“我们走吧,只要通过一些简单的化验,就可以有结果了!”
陈阿牛却突然双手捧住了标本瓶,把标本瓶移近他的身子,看起来像是怕原振侠下手去抢一来,当原振侠向他望去这际,他甚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原医生……我想厉先生……多半不会喜欢他收藏得这样严密的东西被人……再弄破……我想先从肉眼可以观察得到的……来确定那是什么胚胎……如果达不到目的,再去化验!”
原振侠诚恳地道:“那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陈阿牛忙道:“我这里参考书多,我想可以的……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不行……就到你的医院之中去化验!”
当他这样讲的时候,他甚至把标本瓶紧紧抱在怀中!
原振侠实在有点啼笑皆非之感:“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好吧,我们再联络!”
陈阿牛现出一种十分抱歉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来,原振侠心中自然不是很高兴,但也无可奈何。
“那我告辞了!”
陈阿牛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不住地道:“谢谢,谢谢你!”
原振侠笑道:“你谢我干什么?倒是冯森乐博士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不知如何下台,他曾对我说过,要求和你见面的,你想不想见他?”
陈阿牛道:“不必了吧,原医生,我想和你再次联络的,你……”
当他在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把标本瓶紧抱在怀中,原振侠甚至可以肯定,他对于整件事,一定已想到了一个重大的关键,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原振侠向门口走去,陈阿牛送了出来,原振侠忍不住道:“你准备抱着标本瓶送我到门口?”
陈阿牛听到原振侠那样说,才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小心地把标本瓶放在桌上,陪着原振侠下了楼,一直送到门口。
原振侠在这一时间内,又对他说了几句话,可是陈阿牛心不在焉,全然答非所问。
原振侠离开之后,也一直在想着厉大遒何以如此处理一个生物胚胎标本的原因,可是不论他怎么设想,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比较起来,还是第一个设想最合情合理:那胚胎,是厉大遒的骨肉!
原振侠并没有主动和陈阿牛联络,他以为最多三天,陈阿牛一定会和他联络的,可是,五天过去了,陈阿牛音讯全无。
到了第六天早上,原振侠拨了陈阿牛的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他心中感到有点纳闷,但是未曾想到会有意外发生。
第七末,他再试图和陈阿牛联络,而电话仍然无人接听,原振侠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陈阿牛的生活范围十分狭窄,厉大遒在生,他和厉大遒生活在一起,如今,他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所以也无法在任何其他人处,打听到他的行踪。
放下电话后,原振侠想了一想,决定在下班之后,去看他一次,一个沉缅在学术研究中的科学家,有时不接听电话,也不算什么奇特的事。
可是当天,在他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却接到了冯森乐博士的电话,冯森乐博士的声音充满了感激与兴奋:“谢谢你那位朋友,新激素合成之后,经过试用效果非常良好,我的任务完成已经百分之百完成,各方面都十分满意,我自然也得到了可观的酬劳,你那位朋友,我已经决定了,就算因之令我的名誉受到损害,我也要请他出来,和我一起进行日后的研究工作。”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这位先生是一个怪人,我不能肯定他是否肯答应你的要求!”
冯森乐叫了起来:“世上没有人可以拒绝名誉、崇高的社会地位和大量的金钱的!”
原振侠想一想:“不是没有,只是很少!”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陈阿牛的一生,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孤儿,奇迹般地遇上了厉大遒,他对于自己的遭遇已经心满意足,不会再有什么奢求了!有的话,也就是希望自己在医学上的创见得到实现,既然可以通过冯森乐来进行,他又何必再去追求什么?
冯森乐自然不知道原振侠在想什么,他在电话中继续道:”不行,我一定要见那位先生,我的专机今晚可以到,一下机我就会来找你……说实话,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计划,我需要他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