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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雅儿一跳起来之后,用听来凄厉之极的声音,叫了起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得太清楚了!”
她这三句话,完全是一种悲惨得令人听了毛发直竖的尖叫,而且叫声一下比一下凄厉尖锐。原振侠可以肯定听到她叫的是甚么,可是却无法知道,她这样叫是表示什么意思。“知道”,知道什么?
原振侠所能肯定的一点是,林雅儿目前的精神状态极不正常。说她是情绪激动,实在太轻,看来她已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接近疯狂了。
这种情形,实在是原振侠在半分钟之前,都万万料不到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一定要令她先镇定下来。虽然他是医生,如果在医院里,他就可以利用药物来达到这个目的,然而现在,他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令一个处于癫狂边缘的人,镇定下来的最原始方法,就是重重地掴上一掌。掌掴可以刺激人头部神经集中的地区,使人在癫狂情绪之中解脱出来。
由于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原振侠根本没有多想一想的机会,一想到了要掌掴对方,手已疾挥而起。
等到他一掌挥出,他才想到,林雅儿整个头部,都在立方形的头罩之中,根本无法打中她的脸部的。
可是当原振侠想到这一点时,他手已疾挥而出,根本没有机会收住势子了。“啪”地一声响,他那一掌,重重地打中了立方形头罩的右边。
原振侠立时感到了一股极强的反震力。
那股反震力之强大,令得原振侠在剎那之间,以为自己的手臂已断成了四、五截。巨大的疼痛感,使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呼叫声,紧接着,身子也站立不稳,打横直跌了出去。
在这时候,他眼前金星直迸,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更无法知道自己这一掌,对林雅儿造成了什么结果。他身子向外跌去,不知道撞中了什么,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他就跌倒在地毯上。
而在他跌倒的同时,他又听到了另一阵乒乓的声响,也像是有什么东西给人撞倒了。
原振侠倒地之后,大口喘着气,强忍着剧痛,想挣扎着站起身子来。他的右臂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剧痛才过去,总算在感觉上,手臂还连在身子上未曾脱离。他用左手托了托右臂,用力眨着眼,向前看去,首先看到那幅油画已经跌了下来,林雅儿也跌倒在地,油画就落在她的身旁。
原振侠咬紧牙关,左手在地上撑着,使得自己的身子抬起了一点。可是还未及等他可以起身,他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剎那之间,他像是整个人都浸入了冰水之中一样,张大了口想叫,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一阵十分奇异的“得得”不绝的声响传入耳中。
那种声响在才一传入耳中之际,他根本无法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眼前的一切如此可怖,这时,就算是任何声响,都会在极度的恐怖之中,引起更进一步的震动。
当然,只是极短的时间,他就知道了那“得得”的声响,是他自己上下两排牙齿,由于全身在不由自主发着抖,而相叩所发出来的。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发抖,由此可知他心中的惊悸,是如何之甚了!
他看到了什么呢?
他看到了林雅儿头上所罩的那只立方形的头罩。
看到了头罩,绝不可怖。但是头罩显然由于他刚才用力一击的缘故,被打得离开了林雅儿头上,滚到了舱房的一角。
这也不算得什么,真真正正使得原振侠在一剎那之间,如身凝于冰层之中的,在于头罩脱落之后,原振侠看不到林雅儿的头部!
在黑色长衣的衣领之上,没有头,一个没有头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极度的惊怖之中,一切,包括了时间,都像是凝止了一样。原振侠一时之间,无法控制自己不发抖,所以他两排牙齿,一直因为相叩而发出“得得”声。
怎么可能呢?原振侠从来也未曾这样连想都无法设想一下过。从林雅儿一现身开始,虽然诡异莫名,但总还可以设想,可是现在的情景,连想也无从想起。刚才他那一掌,虽然用的力道不小,但是力道再大,也不能把一个人整个头打下来的!
难道林雅儿原来就是一个没有头的人?这更是无从想象的事!
而且,那么强大的反震力是怎么来的呢?不但是这一次那么强大的反震力,第一次,当他双手想去提起头罩来的时候,剎那之间,全身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振侠感到,疼痛已经在减退,右臂也开始有了一点感觉,“得得”声也已停止,他可以控制自己,不抖得那么剧烈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僵了多久,他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不见了头部的林雅儿。
舱房之中静到了极点,牙齿相叩声静止之后,他听到的只是他自己浓浊的呼吸声。
随着心情渐渐镇定下来,在寂静之中,原振侠感到舱房之中,不单是一个人的呼吸声。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在,虽然十分细弱,但是他用心听去,可以肯定,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在。
若是舱房之中,还有一个人在呼吸,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林雅儿。
可是林雅儿的头……
一想到这里,原振侠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向跌在一角的头罩望去,心中骇然想着,难道林雅儿的头,跌了下来,还在那个头罩之中,还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