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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怀玉道:“这些鱼获,你要,可以留着,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回大海去的好,因为如果有甚么大海中的冤魂被网了上来的话,可以一起放回去!”
他这样说了之后,神情十分得意,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渔民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双手紧握着拳,看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狠狠打上胡怀玉一顿。但多半在这时候,他想起了那张面额不少的支票,所以强忍下气来,霍然转过身去。陈克生在一边,也十分看不上眼,压低了声音:“取笑人家传统的传说,并不好笑!”
胡怀玉耸了耸肩,渔民已经和他的助手,忙着把渔网的口张开,又放下海中去,好让网中的鱼虾蟹,又回到海中去。
胡怀玉却又嚷着要回去,所以渔船又缓缓开行。陈克生觉得胡怀玉太自我中心,不是十分容易相处,所以并不多说话。胡怀玉则兴奋得有点异常,大声在说要去安排用吸沙船来搜寻的计划,并且强调:“我可不怕甚么海中的冤魂,要日夜开工!”
对于胡怀玉的计划,陈克生自然认同,但是,对他说话的这种态度,他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他并不出声。
胡怀玉却兴奋得像喝了过量的酒一样,脸色发红!
“我对你拘生物灵魂的设想,有了进一步的补充,确然可以使古代的生物,再在现在出现!”
陈克生冷冷地道:“我的设想,其实是说不通的!”
胡怀玉陡然呆了一呆,不明白何以陈克生会出尔反尔,他望了陈克生片刻,又摇了摇头。陈克生知道自己若是不说明白,他不肯干休,所以道:“我只不过是开玩笑,你想,就算有了三叶虫的灵魂,也还要有三叶虫的身体,才能复活。理论上必须有身体,灵魂才能进入!而且,身体还要完整、新鲜,能发挥身体的功能,你总不能把灵魂输入三叶虫的化石之中吧!”胡怀玉听得十分用心,可是他听了之后,仍然神情十分坚决地摇着头。陈克生怕他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古埃及人曾坚决相信,人死了之后,灵魂不灭,有朝一日又会回来。所以他们致力于保存尸体,创造了木乃伊。可是他们也枉费心机,就算他们的灵魂回来,进入了木乃伊,那算是甚么呢?”
胡怀玉喃喃地道:“简直可怖之极!”
陈克生呼了一口气,胡怀玉终于明白了,他又补充:“没有古生物的身体,有了古生物的灵魂,也没有用,所以我的设想,只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胡怀玉立时接了上去:“可是却启发了我产生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设想!”
陈克生叹了一声,反正渔船航行相当慢,那就让胡怀玉说说他“有趣的设想”吧!
所以,他就作了一个鼓励胡怀玉说下去的手势。胡怀玉却想了一想才道:“谁也不知道灵魂是甚么样的,连人的灵魂都不知道是甚么样的,何况是生物的灵魂!”
陈克生有点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
胡怀玉迎海风,吸了一口气:“我的设想是,灵魂,其实就是生物的遗传密码!”
陈克生是生物学家,自然一听就可以明白胡怀玉这样说法的意思,刹那之间,他感到了相当程度的震动,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海风吹来虽然十分清凉,可是他却有躁热的感觉。他立即明白了胡怀玉的意思!也知道胡怀玉的这个设想,虽然十分大胆,有点骇人听闻,可是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遗传密码!
所有的生物,都受遗传密码控制,实用科学对遗传密码所知,还不是太多,只知道存在于细胞的染色体之中。
一种生物的成长过程、成长之后的形态、生活本能等等,都受遗传密码的控制。高级生物如人,受遗传密码的控制;低级生物如蚁,也受遗传密码控制。
掌握了遗传密码,譬如说,掌握了中华雨蛙的遗传密码,将之注入任何其他生物的胚胎之中,把这个胚胎来的遗传密码改变,那么,这个胚胎发育成长,就完全照雨蛙的形式进行,长成一只雨蛙。
遗传密码传递遗传讯息,遗传讯息决定生物的一切,包括外在的生命形态和内在的生命内容。
陈克生自,从来也没有把灵魂和遗传密码联结在一起设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也曾有过这种匪夷所思的联想。
胡怀玉可能是作这种联想的第一人!
从理论上来说,胡怀玉的想法,比围绕灵魂的种种说法,还要更进一步!
用人来作例子,甲的灵魂,如果在甲的身体之内,那自然从外型到内,甲全是甲。可是如果甲的灵魂,进入了乙的身体(传说中有的这种“借尸还魂”的故事),那,只有内容是甲,外型却是乙。
但如果,掌握了甲的遗传密码,把任何一个才受精的卵子的原来的遗传密码改变,换上了甲的遗传密码,那么,这个胚胎成长之后,不论是内容和外型,都一定是甲!人可以这样,其他的任何生物都一样,遗传密码,是任何生物的真正灵魂!
一想到这一点,陈克生不由自主,气息相当急促,他望着胡怀玉,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胡怀玉在他的神情上,看出了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的设想,所以他十分高兴:“你看怎么样?”
陈克生又吸了一口气:“十分了不起的设想,如果能掌握古生物的遗传密码,自然可以令得古生物重现……不知你有没有想到,如果……真的能这样,人……就永远不会死了,任何人,都可以在实验室,凭空培养出来只要有这个人的遗传密码就可以了!”
胡怀玉也有骇然的神情,用力挥了挥手,像是想把这个怪诞的念头驱走,他道:“哪里就达到这个目的,人类科学可能永远不能达到这一地步!生物蛋白质的合成密码,哪一个生物学家不想得到这个秘密?”
他接下来,又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了很久,陈克生自己也沉醉在想像之中,所以并没有听清楚。
一直到渔船靠了岸,他们两人才互望了一眼,精神恍惚地上了岸。由于他们的设想所带来的震憾相当,所以上了岸之后,他们仍伫立了一会,胡怀玉才道:“我回研究所去工作,你呢?”
陈克生虽然也热爱工作,而且才有那么巨大的发现,可是他还未曾到这样发狂的地步,所以他摇了摇头:“明天我再来——你准备甚么时候,公布这个惊人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学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