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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振侠刚在惊讶他情绪平复得快,已听得他冷冷地道:“原来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好,你请吧!”
  他作了一个“请走”的手势,原振侠苦笑:“你还有一成话没对我说,叫我怎么相信?”
  雷老冷笑一下:“好,虽然说了你一样不信,还是告诉你吧。”
  他说着,伸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抹了一下,这才道:“昌叔有事要我帮忙,我竟然犹豫不决,没有一口答应。我真不是东西,对不起昌叔。”
  听了雷老的这一番话,原振侠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雷老,不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原来只不过是这样。
  由此也可以知道,雷九天这个老人,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之高,令人咋舌──只不过对昌叔的要求没有爽快地答应,他的良心就觉得犯下了大错!
  由此也可知,昌叔要他帮忙的事,一定是非同小可,连雷老也会犹豫不决。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好奇心大发,问一问昌叔要他帮忙的究竟是什么事。原振侠也不例外,脱口就问了出来。
  谁知雷老听了,“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苍凉悲伤:“反正照你看来,全是梦境里的事,管它是什么?”
  原振侠呆了一呆,正色道:“话虽然那么说,可是若是把梦境当真了,那也不好玩。既然是梦,何必这样深自责备?”
  雷老一瞪眼:“谁说是梦,那是你说的。”
  原振侠知道,再和他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有责任,尽力提醒他:对于梦中发生的事,不必太当真。
  他看看雷老又在不断地喝酒,心知酒精刺激脑部,也容易使人产生幻觉。他想了一想,道:“你根本说不出实在的情形,怎么去的?怎么走的?光是从哪里来?昌叔在那地方干什么?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一百年不是一个短时间,他在那个地方,难道甚么都不干?”
  原振侠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雷老目瞪口呆,没有一个答得上来。
  雷老只是喝闷酒,他那种生气的样子,再加上用力掴了自己两掌之后红肿的脸,看了很令人同情。
  原振侠叹了一声:“好了,昌叔求你做的是什么事?要是你不愿意做,等他再来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他,由我代你去做,你看好不好?”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绝对没有嘲弄雷老的意思,他是在尽医生的本分,向雷老作“心理治疗”。
  他认定了雷老的一切遭遇全是“梦境”。为了在梦中没有答应他恩人的要求,这个百岁老人十分内疚,深深自责,发展下去会非常危险。
  原振侠其实也根本不关心,昌叔要雷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他的目的,只是要雷老不再自责──他把责任揽了过去,实际上根本什么也不必做,只要雷老感到有人代劳,心情放松,就已经可以了!
  因为一切全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根本没有什么事需要去做。
  雷老听了原振侠的话之后,神情极认真,居然有三分钟之久没有喝酒,这才喃喃地道:“昌叔所说的……麻烦……很大……”
  他只说了一句,就陡然住口,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叹:“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你一个人也应付不了。看看是不是我们两人,可以联手应付?”
  雷老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郑重,令原振侠听了,也豪意顿生,像是真的两人要合力应敌一样。他一挺胸,豪意顿生:“雷老,不是我自夸,我们两人要是联手,天下只怕再也没有应付不了的事。”
  别看年纪大,喝酒多,可是雷老的头脑,很是清醒。他瞪了原振侠一眼:“小伙子别把话说得太满了,满饭好吃,满话难说。”
  原振侠扬眉:“是什么困难?”
  雷老一伸手,在桌子上拍打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如同有一块铁板敲在桌上一样。他的回答,很出乎原振侠的预料之外。
  他道:“这样,反正昌叔还要来找我,我问准了他,是不是能容外人帮忙。若是他说可以,那我们再合计如何联手应付?”
  原振侠心想,自己连是什么麻烦也不知道,就慷慨自荐要代劳,却原来在雷老的心目中,仍然是“外人”。所以他虽然笑着,也有点不惬意。
  雷老立时看了出来,忙道:“因为那是昌叔的事,我不知道他的心意,是不是愿意让别人知道?”
  原振侠无可无不可:“好,你见了他问一问再告诉我。真是,你到医院去,是为了──”
  这个问题,雷老一直没有回答过,所以原振侠又再一次提了出来。
  雷老神情很尴尬,支吾了片刻,才道:“小毛说我是做梦,可是我不愿自己骗自己,我知道那不是梦,是实在的事。”
  雷老的这番话,听来好象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他的意思是,一切发生的事,为他带来了精神负担和压力,如果他自己也相信那是梦境,自然压力也消失了。
  可惜每一个医生都告诉他那是梦,他却偏偏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不但他的精神压力一点也没有减轻,连那些医生也成了“屁医生”。
  原振侠这时,心中想,雷老和昌叔商量,昌叔一定会拒绝。因为昌叔要是答应了,至少就要原振侠,也到那个被雷老称为“古墓”的地方去!
  雷老可以一再进入梦境中的古墓,但是他用什么方法,把原振侠也带进去?
  所以,原振侠把话说在前头:“雷老,昌叔若是拒绝我帮忙,可想而知,麻烦不是很严重,要不要人帮忙都无所谓,你也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雷老一听,立时现出极度不以为然的神情,而且有“你懂甚么”的不屑。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原振侠感到没有什么可以再做的了,就转身走向门口。在门口,他顺口说了一句:“雷老晚安,锁好门。”
  雷老又“哼”了一声:“我向不锁门,谁要来,只管来好了。”
  原振侠心中,只觉得好笑──像雷老这种时代的人,思想和行为,往往十分矛盾。
  雷老很自豪地说他向不锁门,那是表示他为人光明磊落(中国北方乡下,屋子的门要打开,表示没有什么事见不得人),可是他又在房间的地上,布下了梅花八卦桩去防人,不是矛盾得很吗?
  原振侠倚在门框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告诉雷老:“你什么时候出市区,可以在我那里歇足。”
  雷老居然十分知情识趣,甩手拧头:“别客气了!你们这种新派人,屋子里说不定藏着女人,我老头子去了,可不方便。”
  原振侠听了雷老的打趣话,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住所,虽然不大,可是出色的美女如黄绢,如海棠,如玛仙,也都曾经留恋不去,不知有过多少甜蜜难忘,回肠荡气的日子。可是如今,却什么也没有了。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不禁大是怅然。本来,他还想雷老多说点经历来听听──雷老百年来在江湖上的阅历,义气儿女之间的恩仇,必然有许多曲折离奇的故事。
《宇宙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