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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开在这时,又不想再问下去了。他预感到天使的答案,可能会极其可怕,而现在,天使的回答,已足以令他想到一切可能是一个早已安排好了的预谋,如果真相再进一步揭露,他应该怎样对待天使?当她是敌人,还是当她是爱人?
罗开自然绝不愿把天使这样的美女当敌人,他告诉自己:不要再问下去了!
可是,他立时又想到,事情是和“时间太神”有关的!他需要摆脱时间大神在他内心所造成的阴影,这一点,和他需要天使同样重要!
若不是事情如此重要,他根本不会开始问,既然问了,那就……罗开在心中,已说了千百声“对不起”,他终于还是问了下去:“谁告诉你可以遇见我的?”
这是听来轻轻巧巧,随随便便的一问,罗开已经可以感到,自己的肌肤,和天使紧紧相贴之处,天使的肌肤是灼热的,在这样情形下,随便的一问,她更加不会在意,果然,天使呢喃着,道:“我的族人──”
她只讲了那四个字,就陡然住了口。
剎那之间,罗开也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没有再开口,而他也发觉,天使灼热的肌肤,在迅速地冷却,她己不再意乱情迷,她虽然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两个人这样地相搂相抱地坐着,应该是极度缠绵的,事实上,就在几秒钟之前,的确缠绵得可以,但这时,罗开在感觉上,却像是有一具石像在自己怀中一样。
天使只讲了四个字,她在讲出那四个字之际,根本不及思索,可是这四个字才,出口,她就立即知道自己讲错了话,所以才会变得石像那样!
她说:“我的族人!”
她是卢洛家族唯一的传人,那里还会有什么别的族人?而且,就算她还有族人,她的族人,又怎能告诉她,亚洲之鹰罗开在这里?
就算她知道了罗开在这里,她又怎能知道罗开会走进拍卖去,和她相遇?
剎那之间,自罗开心中升起的疑问,实在太多,每一个疑问都是令得他心悸的,所以,他也维持着自己身子一动不动。
他知道,在天使的感觉上,这时一定也如抱住了一尊石像一样。
两个人都不出声,也不动,像是生命就在那一剎间静止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罗开才感到自己怀中的天使,略有了一丝生气。
“有了一丝生气”,那是罗开真正的感觉,因为刚才,天使不但肌肤透凉,而且几乎是连心跳都停止了的。罗开自己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也在这时,才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天使开始再动作,她的动作极慢,慢慢地离开了罗开,慢慢地半转过身去,用背部对着罗开。
两个人仍然不说话,罗开的动作也很慢,他把手慢慢地放到了天使的肩头上。天使陡然震动了一下,缓慢地转过头来。
当她又面对着罗开之际,罗开看到晶莹的泪珠,正自她的眼中涌出来,泪珠沾在她白哲的脸颊上,向下淌着,新的泪珠又在涌出来!而她的眼神,是如此幽怨,叫人一接触了这样的眼神,就有肝肠寸断之感。
这时,罗开的思绪,既矛盾又柔和,还夹杂着极度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不该想起那个问题来!就算想起了这个问题,既然好几次想过不要再问下去,那就绝不该再问下去!现在,问出一点结果来了,有什么好处!
男女之间的情事,就是这么微妙,几乎是容不得任何隔膜的。本来是热情的一对,双方都可以在一个微小的动作,或是狂暴的行动之中,得到极度的满足和欢愉。但是,心理上一有了隔膜,那就完全变了样,同样的人,同样的身体,即使是同样的行动,可是快乐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去不回!
这时,罗开在天使幽怨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天使是在责怪他,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问那么多问题?我们之间,难道就那么短暂,一切欢愉,就此不再回来了?
罗开感到心头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又尖锐又坚硬的东西,重重剌了一下一样,他叫着:“天使!”
他的声音,听来苦涩无比,天使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又把一颗颗泪珠抖下来。罗开望过去,想去把她的泪珠吻干,可是天使却轻轻地推开了他。
天使的声音听来也是那样干涩:“请……你离去,不要再说任何话,不要再有任何行动,”
罗开怔怔地望着她,天使继续道:“这样……刚才我们……我们在一起的情景,才能永远在我心中留下美丽的回忆……刚才一切是这样美好,值得我永远回忆,虽然……我再也不能有同样的快乐,但有……回忆,也是好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打入罗开的心坎之中,令得罗开整个人为之抽搐。
他等到天使讲完,才缓缓地道:“事情再坏,也坏不过你根本就是受时间大神利用的人。你可记得,我在看到你之后不久,就曾自言自语说,就算要向时间大神投降,我也不在乎,只要能有你!”
天使陡然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睁得极大,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但立时又低下头去,声音低得听不见:“不,不会再有刚才那样的快乐了,你……我在你心中,已经有了阴影,向时间大神屈服之鹰,那是你自己骗自己的话,人有时是会自己骗自己的,我知道你绝不会向时间大神屈从,如果会的话,你怎么会在刚才那种情形之下,一步步向我问那么多?”
罗开感到了极度的惭愧,喃喃地道:“是……是我的卑鄙……你比我圣洁得多!”
天使低叹了一声:“圣洁?其实我比你更卑鄙。鹰,刚才我在你的怀中……在你这样……男人的怀中……我真是完全不设防的。我的族人,一定对我失望之极,因为我失败了,失败在一个雌性生物的本能上,或许,这不是我的过错?”
她一直垂着头在说话,说到最后,才抬起头来,用明澈澄亮的眼睛,望着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