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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保又轻叹了一声,经过了十天之后,他的情绪起伏,已经平静下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再向前去结果如何,他一定要向前去,他要寻出整个原始森林中的植物,联合起来要他向西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史保坐了下来,在檀树的下面,是一大片野山芋,阔大的野生芋叶,覆盖了整个大地,这里肯定并没有下过雨,但是野山芋叶却展现出苍翠欲滴的颜色,森林中充满了如此美丽的色彩和芳香,史保以手作枕躺了下来,他在想:仙境也不过是这种样子吧。
森林中十分静,静得使他可以听到小昆虫在他头旁飞过的嗡嗡声。
史保侧著头,顺著那小虫飞的方向看去,昆虫飞行时振翅所发出的“嗡嗡”声突然停止,他撞上了一片猪笼草的叶子,那株猪笼草,离史保极其近,它肥大的叶子横伸著,最近的一寸离史保的鼻尖,只不过三寸。史保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肥大的猪笼草,那株猪笼草足有三尺多高,伞形的叶子散开著,那苹小昆虫撞了上去,立即黏在猪笼草叶子那多汁而浓密的茸毛上,一边的翅膀还在扑著,可是已经脱不了身了。
史保对植物有极其深厚的研究,而他更是著重于研究植物的生活、感情和动作的,所以他特别对于会动的植物,有著极其深刻的研究,他对于捕蝇草,猪笼草,缠人藤,中美洲的七里子盒草,以及南美洲的呼吸草等等,都有极其深刻的研究,写过不少篇论文,而对于猪笼草,尤其熟悉。在他还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之际,他就曾三个月未曾吃早餐,而将早餐的钱,一天一天积起来,走进一家热带花卉店,用一大捧零钱,换回了一株猪笼草,观察猪笼草捕捉昆虫的动作。
那时候,他被同学叫作“小白痴”,因为当其他所有同龄的小孩子,缠著父母买冰淇淋或是成群结队在街上或是打球的时候,而史保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株树或是一簇草前面,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对于猪笼草捕食昆虫的过程,他是再熟悉也没有的了,但是他仍是百看不厌,这时候,他躺著,侧著头,定眼看著在他鼻尖前的一株猪笼草,一动也不动地,甚至屏住了呼吸,唯恐惊动了它。
他看到猪笼草的叶子,开始卷起来,那些细白的,近乎透明的茸毛,像是无数 鱼的足一样黏住了昆虫,而叶子上部的瓶状叶梢中,迅速地注出清水,茸毛移动著,昆虫身不由主地被逼向瓶状叶梢移动,瓶中的清水更满,昆虫终于被移进了“瓶”中,“瓶”口的长茸毛,立刻封住了出口,昆虫在水中扑著,不一会,就静了下来,被猪笼草瓶状叶梢中的清水淹死了,而这片经过了辛苦搏斗的猪笼草,也慢慢地舒展开来,就像是一个壮士,在经过一场搏斗,杀死了一头猛兽之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一样。史保慢慢转回头去,天色已迅速黑了下来也就在那一刹间,史保陡地坐了起来,他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了自己是如何被那些大树“搬”得向西移动的了,他睡在树上,当他因为缺乏氧气而陷入半昏睡状态中的时候,那些大树,一定全部倾全力在运动他们的枝叶,而他就像是落在猪笼草叶子上的昆虫一样。
史保在越来越黑的环境中,又不禁长叹了一声,他自然明白,猪笼草将昆虫在叶上移动,送进了它叶梢的“瓶”中,那是一种本能,猪笼草是何以会有这种能力的,连史保也答不出来。那些大树,七叶树,柯树等等也要将它们的枝叶,做到猪笼草叶上茸毛同样的作用,那要经过多大的努力?这种努力,看来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但是谁又敢说绝对没有可能呢?
大树的树枝是不会动的,人人都会那样说,但事实上,每一种植物都是会动的,树枝向上伸展的速度,而且还算是相当快的,猪笼草为何有迅速动作的能力,谁也答不上来,植物学家至多说那是为了生存,为了适应环境,所以使猪笼草有这样的能力,既然有这样的说法,那就可以肯定,植物在有需要的时候,是可以加速它活动的能力的。
史保轻拍著檀树的树干,低声道:“你们做得不错,在你们看来,我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得比猪笼草捉昆虫还不如。”
史保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爬上那株檀树,不多久,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起来,他仍然一直向西行,因为他可以强烈地感到,他并没有走错路,在他的旅程之中,所经过之处,各种各样的植物,都在表示对他的欢迎,在这些日子中,史保真正是和植物生活在一起,他感到那是他一生之中,最有价值的一段日子。他甚至忘记了究竟向西一直走了多少天,他只知道自己已渐渐进入了山区,连绵的山岗开始出现,清澈的溪涧渐渐增多,而终于他走进了一座丛岭横亘的高山。
在这时候,史保真正感到迷惘了,虽然他仍然在向西走,可是前面简直已经没有道路可走,靠著崖上大片地衣的指点——那些地衣甚至离开了岩石,在他面前颤动著,而大片的羊齿叶,更时时拂著他的脸。
史保已经无法放弃了,他只好继续向前走,那一天下午,他来到了两座高崖之前,那两座高崖之间,有一道十分狭窄的隙缝,只可以供一个人走过去,而那隙缝,史保估计,在平时根本是看不见的,因为野山藤的藤枝和藤需,将隙缝完全遮没了,可是当他来到那隙缝的面前之际,却看到本来遮住隙缝的野山藤,全向两旁分拂了开来。史保在隙缝前站了片刻,毅然走了进去。
他明白,他是在进行一项史无前例的探险,他绝不能退缩。
隙缝之中,十分阴暗,山岩上的泉水流下来,使岩石变得润湿。
史保抬头看著流下来的泉水,和泉水流过之处,岩石上生长著厚厚青苔,本来灰褐的石壁,被那些青苔铺成了一片碧绿,那种碧绿在阴暗之中,又给人以一种极度的清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