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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羊鹰看来很优闲,用它的尖咏,剔理着翎毛,而且不再东张西望,只是直视着金维藏身之处。
金维更觉得不妙了,他用极缓慢的动作,握住了猎刀的刀柄,而也就在这时,大鹰陡地又腾空而起,离地约有七八尺,疾飞过来,在金维的头上掠过。
大鹰的双翼,扇出的巨风,令得金维用积雪堆起来的那个用来隐藏身子的圆拱,完全摧毁,金维立时转过身来,大鹰也已经又落地,站着,侧着头,看着金维,大有“看你再怎样掩藏”之势。
金维吸了一口气,将腰际的猎刀,慢慢抽了出来。
猎刀是弯月形的,一个熟练的刀手,可以在一挥之间,将一头犁牛的头,整个砍下来,金维握刀在手,刀尖向着大鹰的头。
大鹰如果向他扑来,他就准备挥刀,砍向大鹰的头,成功的机会自然极微,但不能不试一下。
大鹰却没有再向前扑来,仍然只是站在离金维二十公尺处,侧着头,金维紧张得全身都在冒汗,大鹰的样子看来更优闲了,它先将左翅缓缓伸直,伸到最直,翼上的翎毛忽然全竖了起来,发出了一阵籁籁的声响,在后,一根一根,乌光油亮,看来像是钢铁打成一样的翎毛,又缓缓但伏了下来,强劲有力的翼,也慢慢作收了回来,然后,它又慢慢地伸开了右翼。
当它做那些动用之际,它的晶亮的双眼,始终注视着金维,鹰的脸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可是,实实在在,金维感到那头大鹰正在嘲笑他:看,我是多么轻松,你是多么紧张,你的手中有刀来帮助你,你可能还有别的武器,而我身上的一切,全是和我与生俱来的,你有什么法子对付我?你是万物之灵,可是看来,你现在多么可怜。
金维非但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是强烈,那种感觉令得他几乎无法忍受。
他是族中最好的猎人,不但是彝族中的英雄,而且,几乎整个西康,甚至到西藏。都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威名,他的名字金维,在彝语来说,本来就是“大鹰”的意思,可是如今,他在一头真正的大鹰之前却显得如此狼狈。
金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然盯着那头大鹰,他熟悉一切深山中猛兽禽鸟,这是他最大的长处,所以,他也可以看出,那头大鹰,绝没有离去的意思。
夜间飞翔的大鹰,这一点已经足够奇怪的了,而居然对着猎物,会作耐心的守待,而不发出它最擅长的闪电一击,这一点,更有点不可思议。莫非那头大鹰,也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猎物,所以要小心从事。
一想到这里,金维不禁有一点自豪,能令得一头这样的羊鹰,有反常行动的,可能只有自己了,在任何活的,能移动的东西之中,只有自己一个。
不过,这样对峙下去,对他来说,一定是十分吃亏的事情,大鹰看来优闲得很,他却全身神经,没有一根不是在紧张状态之中,他究竟能够支持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双方之间的搏斗无法避免的话,那么,他先发动一刻,就有利一分。
金维握住利刃的柄,略松了一松,然后,再度将刀柄握紧,向前跨出了一步。他那一步,跨得十分小心,作用是在试探。在离他约二十公尺外的大鹰立时有了反应、本来它是懒洋洋站着的,这时,陡地挺立起来。
换了第二个猎人——事实上,根本没有第二个猎人有勇气面对一头羊鹰那么久,这只不过是个假设而已。换了第二个猎人,一看到那头大鹰有了这样警觉的神情,一定会慢上一慢,可思对策的,但是金维却不,他刚才跨出那一步的动作十分慢,但是紧接着,他的动作,却快到了极点。
他的身子,陡地向前窜了出去,才一窜出去,身子着地,已经打了好几个滚,那二十尺的距离,他简直是“飞”过去的,然后,他手中的利刀,粹然挥出,挥向大鹰的利爪。他自然知道。大鹰双爪的那一节,不但皮鳞若铁,而且骨骼组织,极其坚硬,是最不容易攻击的一环,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动物,包括人在内,都有着自然而然,保护身上最弱的一部分受伤害的本能,这时,他最理想的攻击部位,当然是那头大鹰的胸口柔软部份:可是他也知道,他出刀虽然快,一定快不过大鹰的自然保护动作,所以他才去砍大鹰的双爪。
他的猎刀极其锋锐,是他从小就佩带的,淬看泉水精锻出来的,一刀砍去,就算不能将大鹰的双爪,一起砍下来,至少也可以砍断它的一只爪。
当大鹰受了这样的创伤之后,再要对付它,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金维的一刀,如风一样,贴着积雪,挥砍了过去,刀风带起的积雪,他已经蓄定了全身的劲力,准备向外滚去,因为这一击不论击中与否,大鹰的反击,一定是极其强烈的。
金维的手臂挥尽,身于已经准备弹了起来,可是他就在那一刹间,他的手上,突然一紧,他手中的刀,完全不能再动了。
金维在挥出那一刀之前经过极其精密的计算,已经将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估计在内了,可是他却绝未曾估计到他手中的刀,忽然会停留不动,那令得他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他一抬眼,看到大鹰的一只爪已扬起,抓住了他的那柄刀,刀口是如此之锋利.可是大鹰的爪,抓住了他的刀,就像是铁钳一样。
金维立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他立时松开了手,继续他原来的动作,整个人向外,弹了出去,可是他的身子才一悬空,一股劲风,就直扑了下来。
金维不但觉出一股劲风压了下来,连气也难喘,而且,眼前也陡地一黑,那是大鹰当他的身子打横弹出去之际,陡地伸长了左翼,向下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