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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维一面想着,一面向前走去,来到了那块大石的近前,仔细端详着那副白骨。
那两个人,和下面石砰中木屋内的病人,一定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金维一眼就可以肯定这一点了,因为那两具白骨的头骨十分巨大,而四肢的骨骼,看来则相当细小,手指骨特别长,这些特征,和那个病人,是一样的。
凝结在那两具白骨上的雪,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层坚冰,所以将那两具白骨,保持得十分完整,从骨骼的形态上,金维还可以分辨得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当金继分辨出其中一具骨骼是属于女人之际,他心中更是诧异不止,他实在无法想像,一个女人竟能够攀登上这样不可能攀上的孤峰来。
金维在白骨之前,呆立了很久,才用他僵硬了的手指,慢慢地解开了皮帽的帽耳,脱下帽子来,表示他对这两个已死的人的敬意。
金维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人,但不论这两个人是什么人,能够到达这座山峰之上,都是值得金维由衷地尊敬他们。
默立了片刻,金维就开始在两副白骨的附近,仔细地寻找起来。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只剩下了骨骼,他们的身体,在这样寒冷而空气稍薄的高峰之上,本来应该不会腐烂的,如果他们尸体还完整地保持的话,那么对金维而言,要推测他们是什么人,可能容易得多。可是事实上,他们只剩下了骨骼。
金维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体,一定已经成了雪峰上特有的雪鼠的食粮。雪鼠能在积雪之下攒行,根本无人能找到它住的洞穴。不过那也不是件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希望能找到这两个人的遗物,他们总不会是空手攀上这样的高峰来的,总该有点什么东西留下才是。
绕着那块大石转了一转,金维看不到什么,他开始蹲下来,用手拨着积雪,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放明了,不多久,东方出现了一道金光,在高峰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巨大的,光芒万丈的日轮,冉冉浮了上来,将触目可以见到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染成了不能逼视的金黄色,整个人像是置身在火炉之中,可是那些火,却又是冷的。即使对金维来说,那也是极其奇异的经历。
金维背对着旭日,在那两副白骨之旁,他未曾找到任何东西。这实在是不可恩议的。
那两个人的衣服,可能也被雪鼠咬成了碎片,而飘落下山峰去了,但是他们身上,总还有点雪鼠不感兴趣,而且破坏不了的东西,譬如说,他们要攀上这样的高峰,凿子是不可少的工具,为什么在他们的身边,会没有凿子呢?
雪鼠的鼠牙再锋锐,也绝无法咬碎一只凿子的。
金维呆立着,心中充满了疑问,他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渐渐缩短,太阳渐渐向上移,也就在这时,金维陡地看到,自己所站的那个石坪,有一个巨大的缺口。
石坪本来是半圆形的,突出在峭壁之上,那个巨大的缺口,看起来也格外显眼,金维略呆了一会,移动着脚步,来到那缺口之前。他不敢离得那缺口太近,因为山上的风势是根本无法预料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卷来一股强风,他要是站得离那缺口大近,就有可能被强风直卷下山峰去。
而且,事实上,他不必离得太近,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缺口,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什么东西,以极其巨大的力量,硬撞出来的,缺口附近的石块,还有很多裂纹,可以想像那次撞击力量的巨大。
金维呆了片刻,抬头向上看了一看,山峰上面,如果有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过,就可以造成这样的撞击,但是他却无法看得到,或许松落的大石是来自他目力所不能及的峰顶的,他所在的这个石坪,距离峰顶,至少还有两千尺,以千吨计巨石如果是从峰顶滚落下来——
金维想到了这里,陡地打了一个寒颤,耸立的山峰,也令他感到目眩,他连忙低下头来,从那个缺口处,去看峰脚下的情形。
在阳光下,环绕着那座孤峰的大冰川,闪闪生光,看来像是一条巨大无朋的钻石环。在大冰川之上,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不论是什么东西,在落进大冰川之后,就会被冰川吞役,再也不会被人发现了。
金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离开极度繁华的世界,现在又置身在这样荒凉的境地之中。世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球,和整个宇宙相比较,更不过是一粒微尘而已,然而,就在这粒微尘之上,就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事。
触眼可及的山峰,在地球上已经耸立了多少年?不论是多少年,它的计算法,一定是以“万年”为单位的,而且,必然还将再耸立苦干万年,而入在球上生活的时期,不过是一万年的百分之一,在那么短促的光阴之中,还要劳劳碌碌,还要互相残杀,还要弄出各种各样的花样来,大抵世界上没有比人更愚蠢的动物了吧?
金维又转回身来,他看到石坪上,映出羊鹰的影子,影子迅速变大,石坪上的积雪,飞舞起来,那头羊鹰,又停了下来。
羊鹰停在离主维的不远处,侧着头,用它锐利的眼睛,望着金维。
在那一刹间,金维的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那头羊鹰像是在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金维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道:“什么也没有发现,事情太奇怪了。”
他一面开口,一面就自己告诉自己,和羊鹰交谈,实在是多余的,就算那头羊鹰可以听得懂他的话,他也无法听得懂大鹰的回答,那个病人分明是一个人,他也无法明白对方发出来的声音和画出来的符号,何况是一头羊鹰?
可是,金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他一面向那头羊鹰走去,一面仍仍不断在道:“你一定是知道整件事发生的经过,是不是?你一定知道他们的来历?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知道一切的,是不是?”
羊鹰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一只脚来。
金维叹了一声,明白了大鹰的意恩,大鹰是要带他离开这个石坪了,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大鹰向上腾起来,金维立时窜向前,双手抓住了大鹰粗糙的脚,紧紧地抓着。
大鹰盘旋着,向下降落,不一会,就降到了原来的那个石坪之上,金维松开手,双手用力搓着,又走进了那间屋子。
那病人的情形,看来更严重了,他看到了金维,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又坐不起来,他的口中,不断发出急促难听的声响来。
金维也做着手势,不断道:“我看到了上面石坪上,有两个早已死去的人,这两个人是你的什么人?你们是怎么会来到这座山峰上的?你们——”
金维本来是不断地在说着话的,可是他说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感到,自己说下去,实在是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他既然听不懂对方所发出的那种急促而尖锐的声音是代表什么,那么,在对方听来,他所说的话,也是一连串毫无意义,低沉而音节不同的声音而已。
他停了下来,伸手去扶了扶那个人,那人的身上,依然是烫得骇人,令得金维忙不迭缩回手来。
金维作了个手势,令那人躺了下来,然后,又不断作手势,表示他要带那人下山去,去找医生,而且要借助羊鹰的力量。
那人瞪大眼睛,望定了金维,金维全然无法知道他是不是懂自己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金维倒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人和那头羊鹰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见到了那人,也是由于那头羊鹰的缘故,而且,建造这所房子的,自然是那个人,但是那些圆木,必然是羊鹰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在这座山峰上,根本没有树木,有的只是供雪鼠咀嚼的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