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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包由于刚才被投进了火堆之中,外面的布,已经烧去了一半,所以不必将之解开来,就可以看到布包裹面的是甚么东西。虽然布包襄的东西并不是全部露了出来,但乐天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玉环。
必需说明一下的是,玉环,并不是甚么稀罕的东西。
在中国和几个东方国家之中,古代人民崇尚佩玉,而且玉的产量又多,所以留传下来的各种各样的玉器、玉饰,数量相当多,除非真正玉质极佳的,不然,就不是甚么珍罕的物品。
可是,乐天是一个探险家和考古家,他知道印地安人几乎是没有玉饰制作的,他们是精于陶器和金器的制作。
这只玉环,没有出现在一个印地安少女手中的理由也正由于乐天是专家,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玉环上的雕刻花纹,是“饕餮纹”。
那是一种神话传说中十分贪吃,简直到了无厌足地步的一种异兽。
这种图案花纹的玉饰,盛行在中国西周和战国时代。
这种玉环,当然也是那时候的古物了!即使一个玉环的历史可以上溯到西周时代,也不是特别珍罕,奇怪的是,一个印地安少女,绝无可能拥有一件中国古代的玉饰的。
乐天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这时,他的一个队员,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三个队员之中的一个,陈知今博士,恰好是东方玉器、玉饰的专家,他也一眼就看出乐天手中的东西,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望向乐天,神情极度疑惑。
乐天当然知道陈知今的专长,也明白他那一下惊叫的意思,他立时用英语道:“事情有点怪,是不是,看来要和这位少女好好谈谈!”陈知今连声道:“当然!当然!”那少女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谈些甚么,是睁大了跟睛,望着乐天。
她的西班牙语,听来也相当生硬,可能她是山区中的居民,酉班牙语也是凭着她本身的聪明学来的。
乐天向她作了一个手势,道:“请,请进营帐去,你要换些甚么,我们慢慢商量。”
那少女吁了一口气,现出极高兴的神情来,向营帐走去,那个向导却已来到了乐天面前道:“先生,小心受骗!他们的花样多得很!”
乐天忍不住大声叱道:“住口!”
印地安人的性格,大都相当随和,那向导受了斥责,是缩了缩头,吐了吐舌,也没有表示甚么。乐天向身边的罗追作了一个手势,道:“你也进来,言语不通的时候,你可以翻译一下。”
乐天和罗追是最后进营帐的,那个营帐相当大,当中是一张木桌,桌上堆着地图,帐顶上挂着油灯,照得帐中,相当明亮。
这时,在营帐中的,连那少女在内,一共是六个人。
趁这个机会,来介绍一下乐天的三个助手。
陈知今博士之外,还有两位,一个是中南美人类学的专家,他是澳州人肯地。
还有一个则是考古学方面的权威,年纪相当大了,有三十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的英国人。西恩先生。
罗追是行政人员,他进营帐,已看到陈知今用具放大镜,在仔细看着那块圆形的玉。
对罗追来说,那是一块中间有圆孔的玉,说不出正确的名字来。
即使是乐天,对玉饰有一定认识的,他在一看之下,也当那是一个玉环,直到这时,乐天看清楚了整个,他才啊地一声,道:“知今,这是一只玉瑷,是不是?”陈知今一面缓缓转动手中的玉,道:“是的,那是玉瑗。”
圆形而中间有圆孔的玉饰,一共有四种,对玉饰有常识的人,都可以分得出来。
那是:璧、环、瑷、抉(原文为王字旁)。
四种玉器在形制上各有分别,环的形制是圆孔的直径,是玉部分的一倍,而环,是孔的直径和玉部分大致相同,刚才乐天看到一部分,当是环,倒也不能怪他。
陈知今将手中的玉瑷,翻了过来,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向那少女道:“这东西,你是那里来的?”那少女在进了营帐之后,神情又变得很紧张,这时,她挺了挺身子,道:“是我祖父的,我祖父年轻的时候,掘井掘出来的。”
陈知今立即道:“不可能!”那少女现出倔强的神色来,道:“先生,我不会说谎,我祖父也不会说谎!”陈知今对那少女凛然的态度,倒不禁肃然起敬,他忙道:“对不起!”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各人,道:“真不可能,这是中国战国时代的东西,怎么会在这襄的土地被发掘出来的?”肯地显得十分兴奋,道:“或许,这件玉器可以替中国人早已到达美洲的学术,提供新的证据。”
乐天倒同意这个说法,早就有人考证过,中国人最早发现美洲。
如果这玉器证明是中国的东西,而又在哥伦比亚的土地上被发掘出来的话,真是一个确切的证明了!肯地已经急不及待地在问那少女,肯地的西班牙语不是很好,要靠罗追翻译,他问:“你祖父住在哪里?”那少女向外指了一指,道:“山那边,我是翻看山过来的。”
肯地忙把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那少女显然不懂得如何看地图,是不住摇着头,道:“如果你要去看我祖父,我可以带路。”
陈知今一直在观察那玉瑗,突然又发出了下底呼声,道:“乐天,你来看!”乐天忙过去,凑在放大镜的日镜上,三十倍的双筒放大镜下,看起来,可以清楚看到玉瑗上的花纹中的小痕。陈知今移动了一下玉瑗,道:“看!”乐天怔了怔,他看到,在一道刻痕之下,刻着四个小字,那分明是四个字,可是那种像蝌蚪一样的文字,乐天看不懂。
陈知今道:“玉饰上刻有文字的,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不是普通的玉瑗。”
乐天道:“好像是四个字,我父亲是古文学专家,把它照样描下来,请他去辨认下。”
陈知今忙取过纸来,一面看着放大镜,一面在纸上,把那四个弯弯曲曲的字,描了下来。
这时,乐天望着那少女,道:“请问你叫甚么名字?”那少女的双跟之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道:“我的名字是蜜儿。”
乐天吸了一口气,道:“蜜儿,你肯定你带来的东西,你有权处置?”蜜儿的神情,充满自信,道:“当然,祖父把那东酉交给我的时候,对我说:“蜜儿,我们那么穷,我没有甚么东西可以给你,有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这是甚么,是我得到它的时候,经过很特别,或许那是相当值钱的东西,你拿着,离开这穷山恶水,去找外面来的人去换有用的东西。”祖父是这样对我说的,我可以把它和人交换我要的东西。”
乐天对蜜儿说话的神情,感到十分有趣,一个在穷乡僻壤中长大的少女,和外界的天地完全没有接触过,能在这么多陌生人之前,侃侃而谈,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他笑着,问:“你希望能换点甚么呢?”蜜儿吞了一口口水,望着乐天,半晌,才道:“我希望能有新的衣服,还要一两条新的毡予,一条给我,一条给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