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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汉模顿了一顿,又道:“如果再要我重复一遍的话,那么我再说一遍:不能比,根本是全然不能相比!”
那议员默然了,沉默又笼罩了一切。
突然间,又有人叫了起来,道:“那么等什么?既然打不过人家,还不投降么?”
汉模道:“接受他们的条件?”
那议员站了起来,道:“是的,接受他们的条件——”他的话还未曾讲完,便自动停了下来。
汉模刚才的发言,是已经详细解释了火星人所提出来的条件的,这是苛刻得要将地球的历史倒退一千年的投降条件。
可以说,没有人会接受这样条件的。
是以当那个议员叫嚷接受投降条件之际,他的话才讲了一半,谴责的目光,便自四面八方,向之集中,使得他再也讲不下去。
那议员愤然坐下。
议长站了起来,以沉痛而缓慢的声音道:“本议会是世界上最高的民意表达机构,在这里,我们有过许多极不愉快的争执,但是我们如今表决的结果,不论‘是’还是‘否’,这议会便将不再存在了,将失去的东西,总是好的,不愉快的事件,也将成为难忘的记忆——”他讲到这里,声音更是唏嘘不已。
“现在,我们开始表决了。同意投降的,请按红灯,表示反抗到底的,请按绿灯。”议长讲完之后,便自坐了下来。
挂在墙上的表决格上有许多灯,但是没有一盏亮的。
“表决开始了!”议长再一次提醒。
但是表决灯仍没有一盏亮起来的。
这是难以决定的一个问题,许多议员的手,已按在灯上了,可是他们却决不定按下红灯制好,还是按下绿灯制的好。
事实上,不论按下红灯制或是绿灯制,都不是他们的意愿,两条全是死路,选择哪一条才比较好呢?没有一条是好的!
每一个人的面上,都极其痛苦。
而议长也不再催,只是沉默地坐着。
好一会,只见一个议员,站起身来,向议会会议室之外走去,在门口,他语带悲音,叫道:“我退出了,我没有权利表决这样重大的事情,我授权最高决策当局去负这个责任。”
如果没有缺口的话,即使是一盆水,也会静止不动的。
但如果有了缺口的活,那便大不相同了。一个议员走了,紧接着,一半议员站了起来。
而当第二个议员走出门口之际,所有的议员都站起来了。不到十分钟,每一个议员都退出了会场,只剩下负有实际责任的各部门首脑,还坐在主席台上。
汉模参谋长缓缓地转过身子,向着议长。
议长除下了头上的帽子,黯然道:“我也走了,希望你们能有一个明智的决定。”他几乎是一步一颠地走出了会议厅。
他空洞和单调的脚步声,渐渐地向外传去,像是象征着地球上民主、自由、幸福的日子从此远去,再也不会来到汉模又苦笑了一下,道:“那是无可奈何的事,该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都留下来了,问题是:留下来的,怎么办呢?”
“你的意见怎样?”总统沉声问。
汉模陡地立正,道:“我是军人。总统!在军人的字典之中,是没有降字的。”
总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如果各位没有别的意见的话,我也需作出决策来了,因为我是人民委托的最高负责人。”
各人你望我,我望你,都不出声。
总统的声音十分沉痛,他的话也讲得极其缓慢,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地球遭到了大不幸,汉模参谋长刚才的意见十分对,作为一个军人来说,除了死战到底之外,是没有第二条路的。但是,我们全人类的前途,却也就此毁灭了。”
他停顿了片刻,才又道:“但是接受了火星人的条件的话,地球上杰出的人才,都将被押回火星去当人质,地球人将接受火星人的统治,这样使得地球人的科学,急速地倒退,然而有一点最主要的,便是:即使受尽了屈辱,地球人还可以保持下来,可以延续生命。”
他又停了片刻,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每一个人都低着头,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黯淡的。
总统咳嗽了一声,道:“秘书长,你将我所下的命令,记录起来,一切耻辱,归于我一个人好了,因为这屈辱的命令,是我发出的。”
接着,他便命令道:“我命令汉模参谋长飞向太空,去接受火星人的条件,地球人在强大的,不可抗拒的武力前投降了!”
汉模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动了起来。
他的身子直挺挺地站着,不说接受命令,也不说拒绝。
总统沉声道:“参谋长,你听到了我的命令没有?你可是拒绝执行?”
汉模摇头道:“不,但是我有一个请示。”
“你说吧。”
“在我完成了传达你决定的任务之后,请准我率领愿意和我一齐行动的人,作一次壮烈的行动,好让敌人知道我们,并不是甘于投降,我们之所以投降,乃是一种万般无奈的行动!”汉模以壮烈之极的口吻,讲出了以上的这一番话。
总统呆了片刻,才以一种十分疲倦的声音道:“好的,你可以去自由行动,虽然明知那是一种极其无谓的牺牲。”
汉模立正、转身,走下了主席台,走出了会议厅。
他在议会大厦的门口,登上小飞船,直向火箭场驶去,他将去接受屈辱的条件,他将要作为地球投降的代表人!
这是他一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刻!
他的心头沉重得使他连头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