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从晚上十点二十分到十点四十七分
这里专门开了一个洞口,使他们能够从这个洞穴进入铝制车厢。吊车的复滑车退到炮口外面以后,哥伦比亚炮炮口最后的一部分脚手架立即被拆除了。
和同伴们一起进入抛射体以后,尼却尔马上动手用一块坚固的金属板封闭洞口,这块金属板是从里面用强大的指旋螺丝固定的。另外几个舷窗的透镜玻璃上也同样装着这种金属板。这三位被严丝合缝地关在金属监狱里的旅行家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现在,亲爱的伙伴们,”米歇尔.阿当说,“我们应该象在自已家里一样。我这人喜爱室内生活,对于家务事,我样样精通。现在应该把我们的新居好好地布置一下,使每一个人都感到舒服。首先要让我们能够看得见东西。真见鬼,煤气可不是为鼹鼠发明的!”
说到这儿,这个无忧无虑的青年凑着靴底划着了一根火柴,把火焰凑近固定在一个容器上的煤气灯头。这是一个高压容器,里面装有煤气和氯气的混合气体,足够这个炮弹照明和职暖一百四十四小时,也就是说六昼夜。
煤气灯点着了。抛射体内部经灯光一照,好象一个舒适的房间。墙壁上装着软垫,墙角边放着一圈环形沙发,圆圆的顶部好象圆屋顶。
里面所有的东西,武器、工具、器皿都紧密地固定在圆鼓鼓的壁垫上,能够经得住出发时的撞击。凡是人类能够采取的一切预防措施,都用来保证这次知此大胆的试验取得圆满成功。
米歇尔.阿当对所有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说他对这里的设备非常满意。
“这是一个囚房,”他说,“但这是一个能够旅行的囚房,而且还有权利把鼻子伸到窗口去,我真想订一份一百年的租约!你笑,巴比康。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说,这间囚房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坟墓呢,坟墓,就算是坟墓吧,我也不会拿它换穆罕默德的坟墓,因为他的坟墓只能在空间里飘浮,不能前进!”
在米歇尔.阿当如此这般地发表议论的时候”巴比康和尼却尔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当三位旅行家最后被关在他们的炮弹里的时候,尼却尔的航行表正指在晚上十点二十分。他的表是和工程师莫奇生的表校对过的,只有十分之一秒误差。巴比康看了看表。
“朋友们,”他说,“现在是十点二十分。十点四十七分,莫奇生就要通过和哥伦比亚炮的火药室相连结的电线输送电火花。我们就要在这个时刻离开我们的地球了,我们在地球上只有二十六分钟了。”
“二十六分零十三秒,”有条不紊的尼却尔回答。
“很好!”米歇尔愉快的大声说:“在二十六分钟里里可以做很多的事!我们可以讨论最重要的道德问题或者政治问题,甚至可以加以解决!二十六分钟如果能够很好地利用,比无所事事的二十六年还有价值!帕斯卡①或者牛顿的几秒钟比一群不可救药的傻瓜的一生更有价值……”
“这就是你的结论吗,永恒的健谈家?……”巴比康主席问。
“我的结论是我们有二十六分钟,”阿当回答。
“只有二十四分钟了,”尼却尔说。
“如果你坚持,就算二十四分钟好了,正直的船长,”阿当回答,“我们可以在二十四分钟里深入讨论……”
“米歇尔,”巴比康说,“我们在旅程中有足够的时间深入讨论一切最困难的问题。我们现在应该准备动身了。”
“我们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不过还需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尽量减轻第一次撞击!”
“我们不是已经装有用易碎材料做隔板的排水装置,利用水的弹性来保护我们了吗。”
“但愿如此,米歇尔,”巴比康小声儿回答,“不过,我没有把握!”
“哎呀!你这个幽默家!”米歇尔嚷嚷起来:“他到现在才说但愿如此!没有把握……他有意等到我们给关在笼子里以后,才把这个不幸的事实告诉我们!我要求退出!”
“怎样退出呢?”巴比康反驳他。
“可不!”米歇尔·阿当说,“这倒难办了,我们已经上了火车,不消二十四分钟,司机就要拉汽笛了……”
“不消二十分钟,”尼却尔说。
有一会儿工夫,三位旅行家互相对看了一眼。接着,他们又把炮弹里面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
“一切都安排好了,”巴比康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姿势才能承受出发时的撞击,我们所采取的姿势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必须防止血液一下子冲到头脑里去。”
“完全正确,”尼却尔说。
“好吧,我们就象大马戏团里的小丑那样竖蜻蜓得了!”
米歇尔一面回答,一面准备照自己的话做一个示范动作。
“不,”巴比康说,“我们应该侧身躺下。这样我们就能够更好地承受撞击的力量,请注意,在炮弹发射出去的当口,我们不论是在炮弹里面还是前面,‘差不多’是一回事。”
“如果只不过‘差不多’是一回事,我也就放心了,”米歇尔·阿当顶撞了他一句。
“你同意我的意见吗,尼却尔?”巴比康问。
“完全同意,”船长回答。“还有十三分半钟。”
“这个尼却尔呀,简直不是个人,”米歇尔大声说,“他仿佛就是一只带有双摆尖的秒表,而且还有八个轴孔……”
但是他的同伴们不再听他吩叨下去,他们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镇静态度,作好最后的安排。他们好象两个有条理的乘客走上火车,设法尽可能地安顿得舒服一些。真不知道这些美国人的心脏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哪伯是遇到了最可伯的危险,也不可能使他们的脉搏多跳动一下!
炮弹里安放着三个经久耐用的厚床垫。尼却尔和巴比康把它们放在抛射体的活动地板中央。在动身的前几分钟,三位旅行家必须躺在这三个床垫上。
这当儿,阿当一会儿也闲不住,他象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在那间狭小的囚房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和他的朋友们谈话,一会儿和那两条狗“狄安娜”①和“卫星”叨唠,我们可以看出,他刚刚给这两条狗起了个很有意义的名字。
“喂!狄安娜!喂!卫星!”他一面逗弄它们,一面大声呼唤它们。“你们就要在月球犬面前表现地球犬的文雅风度了!诺诺!这才是犬类的荣誉!真的,要是我们还能够回到人间来的话,我一定要带一条杂交的‘月球犬’回来,那可就热闹啦!”
“那也得月球上有狗才行,”巴比康说。
“当然有罗,”米歇尔·阿当挺有把握的说,“正象月球上有马、母牛、驴、母鸡一样。我打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母鸡!”
“我赌一百美金,如果在月球上找不到母鸡,”尼却尔说。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的船长,”阿当握着尼却尔的手回答。“不过说到打赌,你那三宗赌注已经输给我们的主席了,因为,这个科学试验所需要的基金已经筹足,大炮的浇铸工程也胜利地完成,最后,哥伦比亚炮装火药也没有闹乱子,总共是六千美元。”
“是的,”尼却尔回答。“现在是十点三十七分零六秒。”
“咱们算是说定了,船长。再过一刻钟,你还要交给主席九千美元,四千美元是因为哥伦比亚炮没有爆炸,五千美元是因为炮弹将要上升到六英里以上。”
“我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尼却尔拍拍他的衣服口袋回答,“我只等着付款。”
“太好了,尼却尔,依我看,你真是个有条理的人,我可一辈子也做不到。不过,总的说来,你几次打赌都对你两头不利,请允许我来告诉你。”
“为什么?”尼却尔问。
“因为,如果你赢了第一个赌注,也就是说哥伦比亚炮连同炮弹一起爆炸了,巴比康也不会在这里付钱给你了!”
“我的赌注存在巴尔的摩银行里,”巴比康老老实实地回答,“既然尼却尔不在了,我的赌注会转给他的继承人。”
“呵!你们这两个讲究实际的人呀l”米歇尔·阿当嚷道,“你们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我真是既佩服,又无法理解。”
“十点四十二分!”尼却尔说。
“只有五分钟了!”巴比康回答。
“是呀!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了!”米歇尔·阿当接着说,“我们现在被关在一颗炮弹里,炮弹又安放在九百英尺深的炮筒!炮弹底下又放着四十万磅火棉,等于一百六十万磅普通炸药!我们的朋友莫奇生,手里拿着表,眼睛盯在指针上,一只手指放在电钮上,正在一秒一秒的计算时间,他马上就要把我们送到星际空间去了……”
“够了,米歇尔,够了!”巴比康用庄严的声音说。“快来准备吧。我们离这个庄严的时刻只有一会儿工夫了。我们来握握手吧,朋友们。”
“好,”米歇尔·阿当大声说,他比他所希望表现的更加激动。
三位勇敢的同伴最后一次拥抱在一起。
“愿上帝保佑我们!”虔诚的巴比康说。
米歇尔·阿当和尼却尔在炮弹中央的床垫上躺了下来。
“十点四十六分!”船长嘟嚷着说。
还有二十秒钟!巴比康迅速熄灭了煤气灯,在他的同伴们身边躺下。
一片寂静。只有时计的滴答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突然可伯地震动了一下,抛射体在火棉燃烧时释放出来的六十亿公升气体的推动下升入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