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谋反者
汉·普利吉上尉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端点市寂静的夜晚一片肃杀之气,被侵略者占据的官邸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来,在在说明了这个事实。汉·普利吉上尉已经穿过了官邸的外门,舌头底下还含著一颗微型核弹,然而,他仍旧拒绝承认这一切。
此时一个身影飘然向他靠近,上尉立即低下头去。
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非常低:“警报系统和平常一模一样,上尉,前进!你不会被发现的。”
上尉缓缓地低头穿越低矮的拱道,又经过两旁布满喷泉的小径,来到了原本属於茵德布尔的花园。
四个月以前,在穹窿中发生的变故,如今仍历历在目。当时的记忆一直徘徊不去,纵使他万般不愿,点点滴滴的印象仍会自动重现,尤其是在午夜。
老谢顿苦口婆心的言语,没想到竟然会错得那么离谱……穹窿中一片混乱的局面……茵德布尔憔悴而人事不省的脸孔,跟他过分华丽的市长礼服多么不相衬……惊惶的民众迅速地聚集,默默等待著不可避免的投降声明……杜伦那个年轻人,将骡的小丑背在肩上,从侧门一溜烟地消失……
至于他自己,后来也总算逃离了现场,却发现他的车子无法发动。
他挤在城市外的盲流群众中,左冲右撞一路向前走著——却毫无目的地。
他盲目地摸索著各个所谓的“老鼠窝”——民主地下组织大本营。这个地下组织整整发展了八十年,如今却全部销声匿迹。
结果,所有的老鼠窝都唱著空城计。
第二天,时时可见黑色的异邦星舰在天空中出现,缓缓地降落在城内的建筑群中。无助与绝望的感觉郁积在汉·普利吉上尉的心头,他内心感觉越来越沈重。
於是,普利吉上尉急切地开始了他的旅程。
在三十天之内,他几乎徒步走了二百哩的距离。途中,他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刚死不久的尸体,那是一个水耕厂的工人,便将那工人的衣服剥下来换上。他还利用这段时间,留了满脸浓密的红褐色络腮胡……他终於找到了地下组织的余党。
地点是牛顿市一个原本很高级的住宅区,不过如今却已变得肮脏污秽。那栋房子与左邻右舍并没有任何不同,狭窄的房门打开著,门口有个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人有一对小眼睛,骨架很大,肌肉盘蚓,两手握拳插在口袋里。
上尉喃喃地说:“我来自米兰。”
那人绷著脸,回答了另一句暗语:“米兰今年还早。”
上尉又说:“不比去年更早。”
可是那人却依然挡在门口,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难道不是‘狐狸’吗?”
“你总是用问句来回答别人的问话吗?”
上尉暗自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我是汉·普利吉,基地舰队的上尉军官,民主地下党党员。你到底要不要让我进去?”
“狐狸”这才向一旁让开,并且说:“我的本名叫欧如姆·波利。”说完他就伸出手来,上尉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屋内维持得十分整洁,不过装潢并不奢华。角落处摆著一个装饰用的书报投影机,上尉训练有素的眼睛立刻看出那是一种伪装,它其实是一挺口径相当大的机铳。投影机的“镜头”刚好对著门口,而且显然可以遥控。
“狐狸”循着这位大胡子客人的目光看去,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他说:“你猜得没错!不过当初装设这玩意,还是茵德布尔和他豢养的那些吸血鬼掌权的时代。这玩意根本无法对付骡,是吗?没有任何武器能够对付骡——你饿下饿?”
上尉的嘴角在大胡子底下微微抽动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请稍等一下,只要一分钟就好了。”“狐狸”从橱柜中拿出几个罐头,将其中两个摆到普利吉上尉面前,又说:“把你的手指头放在上面,当你感到够热的时候,就可以打开来吃。我的加热控制器坏掉了,这种事情能够提醒你如今不是太平岁月,或者说,曾经有一段不太平的日子,对吧?”
“狐狸”急促的话语中夹杂著一些愉悦的字眼,可是他的口气却一点都不愉悦——他的眼神也一直很冷淡,仿佛是有什么心事。他在上尉对面坐了下来,又继续说:“如果我对你感到丝毫怀疑的话,你现在的位置就只剩下一团焦痕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上尉并没有回答,他轻轻一压,罐头就自动打开了。
“是浓汤!抱歉,目前粮食短缺。”“狐狸”随口说道。
“我知道。”上尉吃得很快,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狐狸”说:“我曾经见过你一次,我正在搜索自己的记忆,可是胡子却绝对不在我的记忆之中。”
“我有三十天没刮胡子了——”说完上尉突然发起火来,怒吼道:“你到底要什么?我说的暗语全部正确,我也有证明身份的文件。”
对方却摆摆手:“喔,我相信你是普利吉没错,可是最近有许多人,他们不但知道正确的暗语、具有身份证明文件,而且明明就是那个人——但是他们如今都在为骡工作。你听说过雷福吗?”
“听说过。”
“他投效了骡。”
“什么?他……”
“是的,同志全都说他是‘宁死不屈’。”“狐狸”做了一个大笑的口形,可是既没有发出声音,也不是真的感到好笑。他又说:“还有威利克,投效了骡!盖雷和诺斯,投效了骡!普利吉又为何不可,不是吗?我怎么能肯定呢?”
上尉却只是猛摇著头。
“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狐狸”又柔声地说:“如果诺斯叛变了,他们就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所以说,假使你是真正的同志,我们如今见了面,你今后的处境会比我更加危险。”
上尉终於吃完了,他靠著椅背说道:“如果你这里没有组织,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另外一个?基地也许已经投降了,但是我自己还没有。”
“有道理!可是你却不能永远流浪,上尉。如今,基地的公民如果想出远门,必须具备旅行许可证,这点你知道吗?并且还需要身份证,你有吗?此外还有一道命令,叫所有原来属於基地舰队的军官,都要到最近的占领军司令部报到,所以你也必须去,是吗?”
“没错。”上尉的声音变得很刺耳:“你以为我逃跑是因为我害怕吗?卡尔根被骡攻陷之后下久,我就跑到那里去了。在一个月之内,原先那个统领麾下的军官全部都被监禁,因为如果有任何叛乱,他们便是最称职的军事指挥宫。地下组织一向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能控制部分的舰队,革命就绝对不可能成功。骡本人也一定了解这一点。”
“狐狸”心领神会地点著头:“分析得有道理,这件事骡做得很彻底。”
“我在第一时间就把制服丢掉,然后留起胡子。其他人之后可能也有机会做出同样的行动。”
“你结婚了吗?”
“我的妻子去世了,也没有子女。”
“这么说的话,你无牵无挂,没有任何亲人可以充当人质。”
“没错。”
“你想听听我的忠告吗?”
“如果你有的话。”
“我不知道骡的策略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不过直到如今,技工们都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而且工资还提高了,各种核能武器的生产量也突然暴涨。”
“是吗?听来好像他准备继续进行侵略。”
“我不知道,骡是婊子养的狡猾至极的人物,他这么做,也许只是想要安抚工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做顺民。如果连谢顿的心理史学也无法预测骡的行径,我绝不要自不量力。你刚好穿著工人的制服,这倒提醒了我们,不是吗?”
“我并不是一名技工。”
“你在军中修过核子学吧,有没有?”
“当然修过。”
“那就足够了。‘核场轴承公司’就在这个城里,你去应征,告诉他们说你有经验。那些当年帮茵德布尔管理工厂的王八蛋,仍然还是工厂的负责人——不过现在是改为骡效命。他们不会盘问你的,因为他们急需更多的工人,帮他们谋取包大的暴利。他们会发给你一张身份证,你还可以在员工住宅区申请到一间宿舍,我建议你现在就赶快去。”
就是这样,原属国家舰队的汉·普利吉上尉摇身一变,变成了“核场轴承公司四十五厂”的防护罩工——罗·莫洛。他的身份从一个情报员,滑落成为一名“谋反者”——由於这个转变,导致他在几个月之后,进入了茵德布尔的私人花园。
在这座花园中,普利吉上尉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辐射计,发现宫邸内的警报场仍在运作,只好耐著性子等待。他嘴里含著的那颗核弹,只剩下了半个小时的寿命,他不时用舌头小心翼翼地拨弄著。
辐射计显示幕终於变成一片不祥的黑暗,上尉赶紧向前走。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他突然很冷静而客观地想到,核弹所剩下的寿命与自己的刚好一样,它的死亡就等於自己的死亡——同时也等於是骡的死亡。
那时,将是四个月以来内心交战的最高潮。从逃亡时期开始,他就有了这个念头,等到进了牛顿市的工厂……
普利吉上尉穿著铅质的围裙,戴著厚重的面罩,日复一日地在工厂工作。他的一切军人气质与架式,在两个月之后就全部被磨光了。如今他只是一名劳工,靠双手挣钱,下工后在城中消磨半个晚上,而且绝口不谈论政治。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没有再见到“狐狸”。
然后,有一天,一个人在他的工作台前一个踉跄,他的口袋中就多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的是“狐狸”。他顺手就将纸片扔进核能焚化槽中,纸片立时消失无踪,产生了大约一毫微焦耳的能量。他回过头来,继续开始工作。
那天晚上,他来到“狐狸”的家,遇到了另外两位久仰大名的人物。不久,四个人便玩起了扑克牌。
他们一面打著牌,让筹码在各人手中转来转去,一面开始闲聊起来。
上尉说:“这是最根本的错误,你们仍旧生活在早已不存在的过去。八十年来,我们的组织一直在等待正确的历史时刻。我们对谢顿的心理史学深信不疑——这门学问最重要的前提之一,就是个人的行为绝对不算数,绝不足以创造历史。因为复杂的社会与经济巨流会将他淹没,使个人成为历史的傀儡。”
他细心地整理苦手中的牌,估计了一下这副牌的点数,然后扔出一个筹码,再说:“为什么不干脆把骡杀掉?”
“哼,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坐在上尉左边那人凶巴巴地问。
“你看——”上尉丢出两张牌,然后回答说:“就是这种态度在作祟。一个人只是银河人口的千兆之一,不可能因为一个人死了,银河就会停止转动。然而骡却不是人,他是一个突变种,他已经颠覆了谢顿的计划。你如果分析其中的含意,将会发现这就代表他——一个突变种——推翻了谢顿整个的心理史学。如果他从来未曾出现,基地就不可能沦陷;而如果他不再存在,基地就不会永远被占领下去。
“想想看,民主分子和市长以及行商斗了八十年,采取的都是温和、间接的方式,现在让我们来试试暗杀的手段。”
“怎么做?”“狐狸”不置可否地插嘴问道。
上尉缓缓地回答:“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五分钟之内就有了灵感。”
他瞥了坐在他右方那人一眼,那人的脸庞宽阔红润,好像半个大西瓜。然后上尉继续说:“你过去曾经是茵德布尔市长的侍从官,我从来不晓得你也是地下组织的一员。”
“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也是。”
“好,那么,你身为市长的侍从官,由於职责所在,必须定期检查官邸的警报系统。”
“的确如此。”
“如今,骡就住在那个官邸中。”
“是这么公布的。不过身为一位征服者,骡要算是十分谦逊——他从来不做公开演讲或发表声明,也一直未曾在任何场合公开露面。”
“这件事情人尽皆知,不过它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你,前任的侍从官,我们有你就够了。”
大家摊牌之后,“狐狸”将其他三人的筹码收了去。然后他又慢慢地发牌,开始新的一局。
曾经担任侍从官的那个人,将牌一张一张拿起来,同时说道:“抱歉,上尉,我过去虽然常常检查警报系统,不过那只是例行公事,我对它的构造一窍不通。”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其中控制器的线路已经印在你的脑海中。如果我们使用心灵探测器,探测到深层的话——”
那人红润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并且一下子拉得好长,手中的牌也被他一把捏皱。他尖叫道:“心灵探测器?”
“你用不著担心,”上尉用精明的口吻说:“我知道如何使用,绝不会伤害到你,你顶多只会感到有些虚弱,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如果成功的话,你的冒险就算是你付出的小小代价。在我们中间,—定有人能从警报控制器推算出波长的组合,也一定有人会制造定时的小型核弹,而我自己负责将核弹带到骡的身边。”
於是四个人把牌丢开,聚在一块研究起来。
上尉又宣:“在预定的那天傍晚,在端点市的官邸敖近安排一场骚动。不必要有真正的打斗,制造一阵混乱,然后立刻一哄而敌就行了。只要将官邸警卫吸引过去……或者,至少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从那天开始,他们足足准备了一个月。从国家舰队上尉军官变成谋反者的汉·普利吉,他的身份又再度滑落,这一次,变成了一名“刺客”。
现在,汉·普利吉这名刺客已经进入了官邸,对於自己熟用心理学的结果,他感到一阵冷漠的骄傲。他早就预料到,由於外面配置了完善的警报系统,因此官邸里面不会有什么警卫。而实际的情况,则是根本没有一个警卫。
辟邸的平面图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现在他就像是一个小黑点,在铺著地毯的坡道上迅疾无声地移动。来到坡道尽头之后,他立刻紧贴著墙壁,等待最后一步的行动。
在他面前是一个私人起居室,一道小门紧紧锁著,在门的后面,一定就是那个屡创奇迹的突变种。其实他还来早了一点——核弹还有十分钟的寿命。
十分钟过去一半之后,周遭的一切仍然是一片死寂。骡只剩下五分钟好活了,而普利吉上尉也是一样……
他的心头突然起了一阵冲动,遂起身向前走去——这个行刺计划绝不可能失败了,当核弹爆炸时,官邸贬变得片瓦不存,一切都将灰飞烟灭。骡与自己仅隔著一扇门,仅仅十码的距离、根本不会有什么差别。可是,在他们同归於尽之前,他想亲眼看看骡的真面目。
他终於豁了出去,抬头挺胸大步走向前,使劲敲著门——
门应声而开,眩目的光线随即射了出来。
普利吉上尉错愕片刻,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他看见一个外表严肃、穿著灰暗制服的男子,站在这个小房问的正中央,气定神闲地抬起头来望著他。
那人的身前吊著一个鱼缸,他随手轻轻敲了一下,鱼缸就迅速摇蔽起来,把那些色彩艳丽的名贵金鱼吓得上下乱窜。
那人终於开口:“上尉,进来!”
上尉的舌头打著颤,舌头下面的小金属球似乎开始膨胀,彷佛在进行爆炸前的准备动作——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核弹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一分钟,却是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
穿制服的人又说:“你最好把那颗无聊的药丸吐出来,否则你根本没有办法说话。放心,它不会爆炸的。”
最后一分钟终於过去,上尉怔怔地慢慢低下头,将银色的小球吐到手掌上,然后使尽力气掷向墙壁。一下细微尖锐的“叮当”声之后,小球从半空中反弹回来,在光线照耀下闪闪生辉——就是如此而已。
穿制服的人耸耸肩:“好啦,别再理会那玩意了,上尉,这无论如何对你没有好处。我并不是骡,在你面前的是他的总督。”
“你是怎么知道的?”上尉以沙哑的声音喃喃问道。
“你要怪只能怪我们高效率的反问系统。你们那个小小的叛乱团体,我可以念出每一个成员的名字,还数得出你们每一步的计划……”
“而你一直装聋作哑到现在?”
“有何不可?我来此地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揪出来——尤其是你。几个月以前,当你还是‘牛顿轴承厂’的工人时,我就可以逮捕你了,但是现在这样子更好。即使你自己没有提出这个计划,我的手下也会有人提出类似的计划。这个结局十分,戏剧化,算得上是一种黑色幽默。”
上尉以凌厉的目光瞪著对方:“我也有同感,现在是否一切都结束了?”
“好戏才刚开始呢。来,上尉,坐下来,让我们把成仁取义的壮举抛到一边,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那一套。上尉,你非常有才干,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你是基地上第一个了解到骡有超凡能力的人。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对骡的早年发生了兴趣,不顾一切地搜集他的资料。拐走骡的小丑那件事你也有份,那个小丑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将来为了这件事,我们还要好好算个总帐。当然,骡也了解你的才干,有些人会害怕敌人太厉害,但骡可不是那种人,因为他有化敌为友的本领。”
“所以你现在还对我那么客气?喔,不可能!”
“喔,绝对可能!这就是今晚这出喜剧的真正目的。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是你对付骡的小小阴谋却失败得很滑稽,你甚至不配将它称为‘阴谋’。在毫无胜算的晴况下还要白白送死,难道这就是你所接受的军事教育吗?”
“首先得确定是否真的毫无胜算。”
“当然确定。”那位总督以温和的口气回答:“骡已经征服了基地,然后为了达成更伟大的目标,立刻将基地变成一座大兵工厂。”
“什么更伟大的目标?”
“就是征服整个银河,将四分五裂的各个世界统一成新的帝国。你这个冥顽不灵的爱国者,骡就是要实现你们那个谢顿的梦想,只不过比谢顿预期的提早七百年。而在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你可以帮得上一点忙。”
“我一定可以,但是我也一定不会做。”
“据我了解,”那位总督劝道:“目前只剩下三个独立行商世界还在作困兽之斗,但他们不会支撑太久的。解决他们之后,基地体系的武力就会彻底从银河中消失。你还不肯认输吗?”
“没错!”
“可是你终究会肯的。心悦诚服的归顺是最有效的,不过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做得到。可惜骡不在这里,他正率领大军亲征顽抗的行商,如同过去每一场战役一样。不过他与我们一直保持联络,你不需要等太久。”
“等什么?”
“等他来使你‘回转’。”
“那个骡——”上尉以冰冷的口气说:“会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会的,我自己就无法抗拒。你认不出我了吗?想一想,你到过卡尔根,所以一定见过我。我当时戴著单眼镜,穿一件深红色毛皮里的礼服,头上戴著一顶高筒帽……”
上尉听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全身立即僵硬起来。他吃力地问:“你就是卡尔根原来的统领?”
“是的,不过我现在是骡手下一名忠心耿耿的总督。你看,他的感化力量多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