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杀人

木夯在紧要关头救了我,同时她也把屋子里唯一的蜡烛弄灭了。

我们在一片漆黑中,茫然不知所措。

张老师在对面挣扎了一会,渐渐没了动静。

没有动静才是最可怕的,我宁愿他制造出些噪音,好让我知道他在干嘛。

我们三个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了。

我在黑暗中使劲瞪大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候跟发疯了的张老师呆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倒不如搏一搏,万一能逃出去呢。我定了定神,伸手去摸门把手。

木门很凉,我的手沿着木门慢慢滑过去,寻找那只把手。终于,我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我心中大喜,正要攥住它。

忽然,那东西翻转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手腕。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门把手,这分明是张老师的手。

我想也没想,使劲挣脱,想把手挣出来。但是根本没有用。张老师的手像是铁做的,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生疼。

然后,我觉得有个东西凑上来。

我大叫:张老师抓住我了。然后,很自然地抬脚便踹。这一脚肯定踢在张老师身上了,但是对张老师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嚎叫着扑了上来。我能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把我笼罩住了。

下一秒,我被重重的顶在了墙上。

我想起来张老师白森森的牙齿,摸索着伸出左手,使劲推出去,我的手死死地顶住了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火光,地上的文闯点着了一根火柴。

我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楚我面前的张老师。

他的脸已经肿胀了,上面有无数的小伤痕。最恐怖的是他的左眼,眼球被挤爆了,里面的液体混合着血液流出来,其余的组织软塌塌的贴在眼眶里。

而我的左手正在死死地卡着他的脖子,他的嘴正在努力的凑过来。

黑暗中,我目不能视物,可以用尽全力抵抗。现在看见张老师这幅样子,加上平时的积威,顿时手脚都软了。

眼看张老师就要咬到我。忽然我感觉到一阵风扑过来。

挨打多年,我自然而然的缩了缩脖子。紧接着,我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身上的压力顿减,碎木屑从头顶上落下来。

我睁开眼,看见木夯抓着一只椅子腿。而那张椅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张老师的后脑勺被凿了一个大窟窿。现在他摇摇晃晃,想扑上来,但是明显的站立不稳。

紧接着,火柴灭了。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我当机立断,把自己当成炮弹,猛地撞出去。

这一招惊险至极。如果张老师反应快,两手把我抓住,我就完了。我现在是在赌,赌的就是木夯刚才那一下力道足够。

幸好,我赌赢了。

张老师明显没有缓过劲来,我的肩膀撞在他的胸口上,用的就是前两天文闯那一招。但是我没有听到张老师肋骨断裂的声音。不过,放到现在也足够了。张老师被我撞的后退两步,扑通一声,拍在墙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摸到门把手,伸手把门拉开,大喊了一声:走。

然后我在身后抓了两把,一把拽住木夯的衣服,连推带拽把她塞了出去。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都不知道要逃向哪里,我都有点绝望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跑出去再说。

然后我在地上摸,正好摸到文闯的胳膊,来不及把他扶起来,我直接拖着他在地上走。

但是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

文闯在地上大叫:不好,张老师抓住我的腿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着急,手上加劲,使劲的拽文闯。嘴里大叫:你倒是踹他啊。

忽然,我觉得眼前一亮。周围的电灯全都打开了。

我顾不得电灯晃得两眼发晕,向里面看去。

只见张老师趴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文闯的脚。而文闯脸色煞白的说:我的脚使不上劲。

我回头看看木夯,她正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们。

我冲她大喝一声:还不快走?然后,我向屋子里面迈了一步,抬脚踢向张老师的脑袋。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得逞。张老师顺手抓住了我的脚。使劲一拽。

我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脚上传过来,整个人不由自主扑倒在地,正好砸在文闯身上。

我心想,完了。一股绝望从心头升起。我放弃抵抗:算了算了,左右是个死,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回头看看木夯,想交代两句,但是这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恰在此时,我看见楼梯口冒出几个人来。

我心中一喜:有门。

当即想也不想一脚踹出去。张老师已经向我腿上下嘴了,只不过还没有咬下去,就被我一脚踹中,脑袋歪了一歪。

然后,有几个人抓着我的肩膀往外面拉。

我和文闯成串的被拽出来,后面连缀着张老师。

我看见那些人,正是青爷的手下。

他们个个彪悍无比,手里提着铁棍,一下下砸在张老师头上。

很快,我看见张老师的脑袋瘪下去了。

但是这些人没有停手,一直砸到张老师脑袋变成一张圆饼,五官全都挤在这张圆饼的边缘。

然后,张老师趴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们杀人了。虽然张老师已经疯了。但是刚才他们的的确确把人杀了。

忽然,我又惊恐的想到:杀人偿命。这种事被我看到,不会被灭口吗?

一时间,嘈杂的走廊恢复了平静。我扭头看看张老师,他的手还在死死的抓着我的腿。

然后,我听见一阵脚步声。

我躺在地上,回头看见青爷走了过来。

他铁青着脸冲我喝道:站起来。

我忙不迭爬起来,腿上还带着张老师的手。

青爷背对着他的兄弟,忽然冲我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我忽然明白了,这不是青爷,这是鬼朋友。

鬼朋友的表演很到位:小兄弟,刚才我们可是救了你们一命啊。

我惊魂未定,但是还是配合的点头哈腰:没错,没错。

鬼朋友语重心长的劝我:要是没有我们,你们已经被这家伙给咬死了,可不能恩将仇报。

我连忙摇头:不能,肯定不能。

鬼朋友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变了个脸色,疾言厉色的说道:要是这事说了出去,全家杀绝,鸡狗不留。

我连忙答应。

然后,我看见鬼朋友斜眼看着青爷的兄弟们。估计是在看他们的反应。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那些兄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身上。

我看见有两个人战战兢兢:青爷,咱们兄弟跟着您打家劫舍,什么事都干了,可就是没有杀过人啊。这要不要出去躲两天?

鬼朋友点点头,挥了挥手。

那几个人转身就想跑。

鬼朋友又喝了一声:回来。

然后那些人又纷纷跑回来。

鬼朋友指着地上的张老师说:先把他拖出去扔了。

那些人答应了,把张老师的手从我身上掰下来。拖走了。

这里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一大滩的血渍。

鬼朋友对我们说:咱们走。

然后,我们三个跟着他下楼。文闯两腿仍然发软,但是这时候已经能走路了。

我看见院子里齐刷刷站着一大片人。一个个胆战心惊。

我悄悄问鬼朋友:怎么回事?

鬼朋友大声说:这些人扔下老大独自逃命,虽然之后回过神来赶回来救主,但是按照江湖规矩,还是应该挑断手脚筋。这话显然是说给院子里的人听的。

然后,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这么多人犯了规矩,怎么着也不能全挑断脚筋。我正发愁呢。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大门口了。那些兄弟不敢跟出来,都在院子里面等着。

我奇怪的问他:人已经救出来了,你还不走?

鬼朋友嘿嘿笑了两声:这里太好玩了,我玩两天再走。

我点点头:没错,青爷一伙人作恶多端,好好整整他们也好。

文闯忽然说:没准傻西和麻子就是他们杀的。鬼朋友,你给我们打听打听。

鬼朋友答应了,他想了想,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天下兄弟。你最好把张老师的事告诉你二大伯。

我诧异:为什么?

鬼朋友叹口气:你别管为什么了。按照我说的办就成了。还有学校里面的老祖宗,你二大伯动不得。哎,你们最近还是别去上学了。乱糟糟的,我不管了,我回去玩了。

说完这话,鬼朋友返身回去了。

我们三个走了两步,忽然,身边扑通一声,木夯坐倒在地上。

我连忙蹲下来:你怎么了?

木夯咧了咧嘴,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手忙脚乱的擦眼泪。

木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慢慢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害怕。

我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说:刚才拿着蜡烛戳张老师的眼睛,提着椅子砸他的脑袋,那么英勇都不见你害怕,怎么现在倒怕了?

木夯哭的摊在地上:那时候你不是快让他弄死了吗?

我安慰她:好了,张老师已经完蛋了,别哭了。

但是根本不管用,木夯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我见她哭的手脚发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而现在天色已晚,只好把她背起来,一步步往家走。

木夯趴在我背上安静了不少。忽然,她全身发抖指着路旁说:你看那里。

我扭头,看见张老师姿势扭曲的趴在路旁的沟里。

不由得叹道:青爷的两个小兄弟也真够不靠谱的。直接把人扔在这了。
《鬼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