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阴婚
师父冷哼道:杀人偿命,去自首,听从判决,好好赎罪,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虎子丢了烟头,道:自首?为什么要自首?我结婚,只是为了给我家留一脉香火,之后,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个女人,已经缠着我太久了。
师父道:所以我才让你自首,你杀了人家,不找你找谁?
虎子摇头,说话非常平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杀人。
说完,他缓缓地朝我们走来,师父以为他要动手,就护着我缓缓的退后,虎子看了我一眼,满眼的哀伤,自嘲般的道:小三两,连你也不相信我了?你认为我会杀你灭口?
看到他的眼神,我一瞬间,竟然羞愧难当,放佛回到了六年前,我跟虎子恰年少,虽然没有指点江山,却是像傻逼一样的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梦想,可以彻夜长谈,可以一起砍人一起喝酒一起泡妞一起跑路。
六年了,我认为虎子变的我不认识了。可是我忽然发现,原来,是我变了,变的不再热血,不再纯粹。
我绕过师父,走到虎子面前,自己点着一根烟,塞到他嘴里,道:不管怎么样,好兄弟,一辈子。
他点头道:我没看错人,你想知道的,我现在全告诉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虎子没什么化,也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我不骗你。
说完,他掏出钥匙,咔啪的一声,打开了那个巨大的锁,缓缓的推开了门,道:进来坐吧。
刚才是通过门缝儿来看,现在我终于看到了里面的全貌,屋子里,贴的满满的,全是道符,就是电视上道士想要捉鬼的那种鬼画符,间是那个香案,供着那个诡异的照片。
还有那双看了我就发冷的红色高跟儿皮鞋。我就心道看来虎子被这女鬼缠了很长时间了,他也不是没想办法解决,只是似乎这些灵符,都没有多大用处。
虎子在角落搬出几张小凳子,递给我们,道:坐吧。
他点上烟,眯着眼指着照片里的女人道:小三两,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要回来结婚,我等不及了,这个女人,就是我当时的结婚对象,我的老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你现在都当叔叔了。
我惊呆了,道:不会吧?那嫂子她?!
虎子摆手制止我道:你听我说完,对不起,其实,我之前对你撒谎了,我六年前回来的时候,就着手准备了婚礼,当时的一两万块钱,也足够结婚了,她母亲也同意她嫁给我,我这边的亲戚朋友,也都给我随了礼,要参加婚礼,你嫂子她家,在山的那边,当时迎亲的队伍,要翻一个山头。
她不小心,跌下了山,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摔的面目全非,也没气儿了。
说到这里,虎子的语气非常悲伤,几乎哽咽了起来,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在广州冒着被追杀的危险也要回来娶的女人,死在了迎亲的路上,这叫什么事儿?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对我苦笑了一下,道:没事儿,我当时心里难受,真难受,我不是心疼钱,你们现在也知道了三里屯儿是个什么情况,可见那个姑娘肯嫁过来,她对我有多好,我只是遗憾她等了我那么久,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她就去了。
师父听到这里,哼了一句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把人家姑娘埋在了院子里?你这院子的风水我看了,活人住的地方埋死人?亏你想的出来!你这是让她不得超生你明白吗?!
虎子一下站起来,指着师父的鼻子骂道:你不要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行不行?!你知道什么?你当我想把她埋在院子里?!
我赶紧拉架,道:都少说两句,行了虎子,之后嫂子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虎子坐下,闷着头道:她意外死之后,我难受,她娘家人更难受,本来想着,婚礼变成葬礼,我晦气就算了,赶紧下葬让她入土为安,可是,几个大舅哥不干了,他们说,姑娘已经嫁过来了,死在半路,是入我家祖坟还是他们家的?没拜过天地,算不算我的人?
我说算,她就是我的媳妇儿,埋进我家祖坟里,我认这个帐。
他们说不行,没拜天地,这不合规矩。
我说那也好,埋你们那边,逢年过节,我会来看她,下葬的费用,也都算我的。
他们说,那也不行,姑娘都看着出嫁了,埋回来,这不是让邻居笑话他们?
我这边的亲戚就说,那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想,你让我们怎么办?
我们这边这才知道,他们是记恨我在半路不小心,害了姑娘,想要整我,他们让我拜堂,跟已经摔死了的她,拜堂成亲,结阴婚。那样的话,她才算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一拍大腿站起来骂道:草他妈,欺人太甚!你没提着刀去砍死他们?!这不是你的脾气!
虎子看这照片,摇摇头道:我同意了,不是我怕谁,我是感觉我对不起她,我欠她的,我需要给她一个名分。所以,在亲友的见证下,我跟一个已经浮肿了的女人,拜堂成亲,送入洞房,那一天,她就穿着大红棉袄,抹着红唇,跟你看到的一模一样。
结婚了之后,那一年刚好是推行火葬的第一年,乡镇这边抓的特别严,必须火化,她家人却不肯,你能明白,农村老人都认为,死后烧了肉身,不仅死者要承受痛苦,投胎也是麻烦事儿。他们就一定让我偷偷的埋在院子里。
我父母虽然死的早,亲戚们跟我关系也不是很好,但是这条件,简直是侮辱人,那时候我的亲戚们就说,死都不能答应,他们就是死了女儿心里不痛快,过来千方百计的刁难呢。
到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还是那句话,我不怕她娘家,我心疼她,活着的时候她最怕疼,我不能死了让火烧她,就在院子里挖了个坑,把她葬了。
说到这里,虎子撇了一眼师父,道:明白了吗?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师父也没说啥,只是做了个揖道:对不住,你要知道,我们也只是怀疑,错了就是错了,我认。
而我,在听了虎子说完之后,发挥我强大的想象力,用虎子的话,来解释了我们前面所有的疑惑,一瞬间,豁然开朗。
那个山涧大王为什么会听到虎子,特别是虎子结婚之后,会那么恐惧,是因为她可能是虎子跟一个“女尸"拜天地的见证者,那个人是个傻子不假,但是傻子也会害怕鬼。
还有为什么我们在之前怀疑虎子结婚没有个结婚的样子,亲邻全部不到场的婚礼,这正常么?现在我能明白虎子的苦衷,买的女人倒是小事儿,主要是上一次的婚礼丢人丢大了,这一次能低调就低调一点,免的别人看笑话。而且这种事儿,虎子之前也确实不方便跟我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他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当我把我想的问虎子之后,他点点头,苦笑道:还是兄弟懂我,而且我也怕吓到你,你要来我家里住,院子里埋个女人,你睡的踏实?
我歉意的一笑,道:是我错怪你,明儿个你结婚,多喝两杯自当赔罪。
师父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发问道:你媳妇儿埋在院子里之后,缠着你了?
虎子满脸苦笑的点头,道:刚开始,我只是做春梦,天天梦到跟她在床上死去活来的,我也没放在心上,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娶个媳妇儿没进家门就死了,这正常,可是连续很久,都是这样。
甚至后来的梦里非常真实,有几天她在梦里对我说,她来了例假,这几天不能陪我了,结果那几天真的就没有做梦,睡的很踏实。
这让我有点发冷,事实上,她埋在院子里,我也怕,睡觉都不敢关灯,做几个春梦不要紧,天天做,我身体也吃不消,那些日子做什么都没有精神,明明很早就睡了,第二天就是困,比通宵熬夜都困。我这才发现这不对劲儿,我就想,莫非是她变成鬼,天天来陪我上床?
这种事儿我没办法问别人,只能自个儿拿主意,为什么证明我这到底是梦还是她的魂魄来找我,我想了一个办法。
那一夜,我们又在梦里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我趁她累了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把她的皮鞋藏了起来,她醒来了找我问,我说我不知道,这时候天快亮了,她又气又恼的光着脚走了——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我的梦里。
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我在梦里藏起来的她的鞋子。
虎子指了指香案上的崭新的红色高跟儿皮鞋道:就是这一双。
虎子点了一根烟,接着道:我明白了,她是鬼,甚至有可能,不仅仅是鬼那么简单,鬼的鞋子,应该是有形无质的,所以我恐惧,我害怕每天晚上陪我睡觉的,是我埋在院子里的,她的尸体。
当天晚上,我没有睡觉,而是拿着这双鞋,等她来。我想跟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