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水鬼光着脚，露出一双玉石一样的脚，五个脚趾小巧玲珑，脚趾甲上涂了红色，看来她是个爱美的姑娘。亮仔是从下往上看的。脚踝以上被粉色的裙子挡上，腰间系了一根白色的布带，上身穿着白底刺绣短衫，胸口一朵怒放的牡丹，牡丹被高高耸起，居然多了一份立体感，好像风一吹来就会轻轻晃动。
“看我的脚干什么？”女水鬼将脚趾翘起。
亮仔如实回答道：“我估计这个玻璃球是螺丝塘的水鬼送回来的，他在我的竹床旁边留下了鸭掌一样的脚印。我想看看水鬼的脚是不是都像鸭掌一样有蹼。”
“鸭掌？那多丑啊！”女水鬼眨了眨星星一样的眼睛，做了一个鬼脸。不，那本来就是鬼脸。不过那张鬼脸很好看，一点儿也不吓人。
“你交代的事情我办好了，祈安的孩子现在都好好的。”亮仔说道。
“我知道。”
“那你可以带我见见我爷爷了吗？”亮仔迫不及待想当面问爷爷投水的原因。
“不行。”
“为什么？”
“以前说过了，要看机缘。”女水鬼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什么时候才有机缘？”
女水鬼眨眨眼，说道：“既然是机缘，我怎么知道？”
亮仔着急道：“过些天我就要去高中读书了，是住校，不会像原来那样每天从这里经过了。你现在不让我见，以后能见的机会就更少了。是我爷爷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愿意带我去见他？”
“无可奉告。”女水鬼只说了简单四个字作为回应。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水鬼皱起眉头，讨厌地看着他，问道：“你问我的名字干什么？”
亮仔挠挠头，说道：“我觉得我们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又挺投缘的，还一起做过一些事情，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应该知道对方的名字吧？”
女水鬼斜眼道：“谁跟你投缘？谁跟你年龄差不多？”
亮仔尴尬地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不投缘？我看你……年龄不大啊……”
女水鬼似是而非道：“就算投缘，就算年龄差不多，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
“因为鬼如果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不知道它名字的人，意思是它要归顺于那个人。”女水鬼一本正经说道，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样啊……”亮仔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要是见了爷爷就好了，可以亲自问一问爷爷这个女水鬼是不是骗他。
女水鬼在岸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幽幽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姓，我姓南宫。”
“南宫？你是复姓啊？”亮仔惊讶道。他早就听出女水鬼的口音不是本地的，但是南宫这个复姓在整个县都没有听说过。“你不是本地人？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落在我们村的水库成为水鬼？”
女水鬼没有回答。
亮仔挨着她坐下，看见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一滴泪水滴下来，落在一棵小草上，小草弯了一下腰，接住了泪珠，就像接住了一颗夜露一样。亮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没有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