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我知道的,就有张家坳的张寡妇中了她的蜈蚣蛊,天天浑身疼痛难忍,只有在公鸡打鸣的时候稍稍缓解;还有新家塘的胡氏中了她的泥鳅蛊,肚里好似有好多泥鳅钻来钻去,苦不堪言,要常常吃生蚯蚓才能勉强好受一点;还有金水街的一个女子中了她的血蛇蛊,看到红色的东西就情绪失控,见人就打。”
“这么多人被她下过蛊?”让亮仔惊讶的不仅仅是中蛊的人数,还因为这些蛊的残酷程度。馥梅的每一种蛊都能让人痛不欲生。
方中明摊手道:“这些是我知道的,我没听说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我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亮仔叹息道。早知道是这样,那个催泪石碑就不送给她了。这不是对爷爷的爱,而是血淋淋的剥夺和嫉恨。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步一步将爷爷逼到水边,最后逼得他投水的。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认识馥梅?”方中明轻声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哦,不,算不上一面之缘,我没有看到她的脸。”
“是脸上缠了蚕丝蛊吗?”方中明问道。
“蚕丝蛊?哦,我不知道那叫蚕丝蛊。应该是吧。”
方中明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就叫蚕丝蛊,只听人说过她有保持美貌的蛊术,能让头上生出一个像蚕丝茧的东西。据说,别的女人因她而遭受的痛苦会转化成她的快乐,别的女人因她而丢失的美貌,也会转化成她的青春。她就是通过这种蛊术,让自己一直以来保持容颜不老的。”
听方中明讲完豆腐西施和有圣的往事,时间已近中午。之前金黄的阳光此时已经变得白亮晃眼。亮仔向前看去,豆腐西施家那扇窗就如一张张开的口,不知道是要诉说,还是要吃人。
亮仔谢过方中明,借口说该回去吃午饭了,抽身离开了方家湾。
从方家湾回来的一路上,亮仔的心里五味陈杂。在方中明的回忆里,爷爷既不是因为赌博输掉青蚨钱而投水,也不是因为迷恋女色又不甘忍耐寂寞而寻求了结,却是在馥梅制造的无限愧疚和痛苦中走上了不归路。
馥梅是当事人,说话自然要顾着自己,会歪曲事实美化自己,将自己说成一个为了爱而坚守,而煎熬的人。
方中明是局外人,说话的可信度应该比较高,比较接近几十年前的真实过程。
如此说来,虽然两人叙述有天壤之别,但后者更为可信。
亮仔走在爷爷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山路上。他想象爷爷拿着一只打膏子豆腐的碗在这条狭窄的小道上急急奔走的模样。爷爷就像嗅到了母蛾子散发出来的激素气息一样的公蛾子,不顾一切,不顾后果。就算那是农户为捕杀蛾子而准备的陷阱盒子,他也没有一丝犹豫。虽然最后这个陷阱盒子不是为他而设,但他付出的代价更为惨痛。
在馥梅的口中,爷爷是因为身体的冲动欲望奔向方家湾,在方中明口中,爷爷却是因为类似激素气息的情爱蛊而奔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