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九色鹿(5)
他们都是经常接触死人的,倒没有小偷这么害怕,帮他把手给拉出来,并且安慰他,说这是正常情况,死人的心愿未了,会找个临时的人记住,等这个人来了,才会安心。有的是流眼泪,有的死不瞑目的就闭眼睛,有的是笑一下,不过这么把人给攥住的还真是少见。
这些人知道是小偷拿了朱倌的手机和钱包,但是都对他十分客气。小偷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然后马上老实交代当时发生的情况,这些人就问他是个什么车撞的朱倌。
其实小偷当时那里看得见车呢,他去的时候车已经走了。
但是小偷突然想起来在隧道里看到的灵车,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被撞死的朱倌心里冤枉,是让自己来告诉旁人线索的。
小偷就问这几个人,“你们怎么知道要等我来啊?”
其中一个人,应该是厨子,他年轻一些,就对小偷说:“不是你自己打电话告诉我们,你今天过来把东西还给我们吗?”
“我给你们打电话?”小偷颤颤巍巍的问。
“是的啊。”厨子就说,“你用的朱倌的手机给我们打的,说捡到朱倌的东西了,来火葬场还给他。”
厨子还把手机拿出来给小偷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昨天中午,来电的名字还就简单,就是“朱倌”两字。
小偷当时就浑身发麻,裤子里骚臭。
这时候,专门给死人擦拭身体、穿衣服的人从小偷的神情上,看出了不对劲。
然后就问:“是不是朱倌缠上你了。”
小偷连忙点头,“我根本就没有给你们打电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说厨子也真是无聊,就拿着自己的手机,根据朱倌的来电记录打了过去。然后所有人就看着朱倌尸体上的手机。
厨子把手机调成了免提,大家都听得见手机里拨通电话后的彩铃,可是朱倌身上的手机就是不响。
小偷就觉得这是他们故意作弄自己,说这些话吓唬自己。于是就把手机拿到手上看,来戳穿他们。结果手机一拿到手上,电话就通了。
通了就有声音说话,两个手机都是开了免提的声音。小偷看见旁边几个人都面如土色,原来电话里的声音,就是朱倌的语气。
当时的情况是都没人对着手机说话,手机自己在里面一对一答。
“你舍不得死啊?”
“我舍不得死啊。”
“你怎么舍不得死啊?”
“我舍不得没人给我送终啊?”
“你找个下人给你送终啊。”
“我没得儿子姑娘啊。”
“你找个干儿子啊。”
“我没得干儿子啊。”
“你找个干姑娘啊。”
“我没得干姑娘啊。”
。。。。。。
“你找个干儿子啊。”
“我没得干儿子啊。”
“你找个干姑娘啊。”
“我没得干姑娘啊。”
“你找个干儿子啊。”
。。。。。。
“我没得干儿子啊。”
“你找个干姑娘啊。”
“我没得干姑娘啊。”
。。。。。。。
后面就老是这两句话在重复,不停的重复。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静静的听着手机里的声音,手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是两个手机同时发发出嗡嗡的啸叫声,然后朱倌的手机就没电了。那个打丧鼓的老头,本来一直都沉默,终于开口说话问小偷,“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吃狗肉了?”
小偷就回答:“没有吃,倒是被狗咬了一口。”
打丧鼓的老头就点头,“那也一样,你身上有狗的气齁(宜昌方言:气味),被朱倌记住哒。”
小偷知道这事在自己身上脱不掉关系了,只好问老头,“那怎么办?”
“朱倌给别人办了一辈子葬礼,当然希望自己死了也有人给他办一场,我们帮忙都没什么,就是你火背,他缺个送终的,临死前就看到了你一个人。”
小偷想了一下,然后说:“那我也认了,就给他当一次孝子。”
几个人就同时点头,这件事就只能这么处理了。
小偷又说:“撞他的车,估计是个双排座,白色的,知道是什么车型了,应该好找一些。”
厨子就给警察打电话,把这个情况说了。
于是几个人就跟火葬场的人说,“那就先把这个人的尸体火化了,在把骨灰带回去,办丧事、上山。”
火葬场的人就把朱倌停尸的车子推到火化炉前,里面准备好了,就把尸体往里送,可是朱倌的尸体,肩膀卡在担架和火化炉的入口之间,工人来了几个去搬,尸体却重得很,搬不动。等其他人都上来帮忙搬动了,火化炉却出了故障。还是烧不成。
“朱倌是当了真了,还要个干女儿来送他。” 打丧鼓的老头就说,“你有没有结婚,把你媳妇喊来就行了。”
小偷就说:“我穷的叮当响,哪里有媳妇。”
“朱倌还要个干女儿送终。”老头说,“你找个认识的女的给他送终吧。”
这话说的轻巧,可是那个女的,会无缘无故的去给一个死人做干姑娘啊。就算是这几个和朱倌有交情的人,也都不可能去找一个女人来做这个事情。
商量半天也没结果,小偷突然就觉得脚板疼的厉害,然后脱鞋一看,脚背上全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把裤腿提上来,小腿上也都是青斑。
本来小偷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一看,按照医学说法,就是败血症的前兆。在朱倌的几个帮手来看,这是朱倌给掐的。
小偷慌了,想来想去,就想起了缺心眼的孙六壬。
火葬场距离金东山不远,于是带着这群人到诊所里来求孙六壬。
然后就是我看到小偷到诊所里来的状况。
我听了小偷说了这些话,心里在想,其实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好办的很,可是这个小偷实在是让我太厌恶了,就是不想帮他。而且小偷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就一个劲的求孙六壬,又是磕头,又是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