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糟老头指着我,向我母亲说道:“若不信,你可以问你的孩子。”
我妈把眼睛看向我,轻声的问我最近有没有见到过什么东西。
我想把梦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刚一张口,那种心慌,让我害怕的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那种感觉凉飕飕的,好像那个女孩,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糟老头朝我走了过来,虽然他看着脏兮兮的,但是身上的味道很香,很好闻,就好像,平日里拜神时闻到的那香味差不多
老头走了过来之后,我的心慢慢的安稳下来,那种恐慌感消失了,我慢慢的,把梦里见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跟他们说,那姐姐让我把东西还给她,可是,我不知道她要我还什么。
母亲听了之后,更紧张了,她已经相信了那糟老头说的话。
母亲央求那糟老头子道:“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能把那脏东西赶走,多少的钱……”母亲说到这儿,黯然的低下了头。
因为我家实在是太穷了,自从父亲离世,家里靠着母亲独自一人维持生计,早已是家徒四壁。所以,当她说到钱字的时候,是真的无法再说下去,无可奈何,因为,我家实在是没有能够送的出手的东西。
但那糟老头只是摆了摆手,毫不在乎道:“那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况且贫道我的这条命,差点在放阴时就没了,也多亏大嫂您把我救了回来。些许小事,又怎么能比得上你的救命之恩呢”
直到这时,我妈才知道,原来她救的那个人是一个道士,叫李枫。经过交谈,她得知这李枫是道家阴山派的道士,而他之所以昏倒在后山的石头上,是因为放阴时出了岔子。
所谓放阴,就是因为体内积攒的阴气多了,需要移接到别的东西身上,如果不转接,那体内就会阴阳失衡,被阴气侵蚀而死。阴山派的道士,每过一段特定的时间,就必须放阴一次。而这个阶段,也是道士本身最虚弱,最危险的关头。
通常,阴山的道士都是把阴气转接到树木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我母亲在后山上见到这李枫时,他周围的树木全是枯萎的缘故。
我妈她不懂什么阴山茅山的,只知道这李枫能够救我的命。为了把缠在我身上的那脏东西驱走,于是,我妈听了他的话,老老实实的把我的八字告诉了他。
李枫坐了下来,眯着眼睛,在一张纸上起了四柱,又通过手的掐算。越算,他的眉头越皱,过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呼道:“鬼童,果然是欠债鬼童、”
鬼童这两个字,我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在我出生之时,过阴婆说了一遍。在那些人带着鄙夷和顾忌看着我时,他们的口里,几乎都会念叨着这两个字。
但鬼童是什么;这个概念我和母亲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是一种很倒霉的命格。
在我母亲疑惑的眼神中,李枫喝了一口水,缓缓的把鬼童子的概念解释给了我们听。
李枫的话,解释了为什么我一出生,就是天生左眼瞎的缘故。因为我前世欠的债太深,一出生就注定了遭殃,上天更是收走了我的父亲,让我一出世,便害得家里鸡犬不宁。
第三章 堕胎婴灵
只不过,他也困惑了。如果鬼童出生之时无人解救的话,绝不可能活过百日。至于说那过阴婆,她只是替我解了一灾,更没有替我把童子命送走,所以,对于我能活到现在,李枫很是疑惑。
久思不得其解,李枫从他那破烂的裤带里取出了一枚又一枚的铜钱,攥在手里,口里神神叨叨的念着我和母亲听不懂的话,往天上一撒。
他低着头,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铜钱。随着时间的流失,他的额头甚至泛出了细微的汗滴。
约莫十几分钟,他擦了擦汗,朝我母亲唤了声:“你去端盘水过来,我要水盆照镜!”
水盘照镜,是道家圆光科里的一种。在圆光术中,手掌圆光,水盆照镜,绿壁显像为这圆光科里重要的三术。可晓阴阳,知过去,查因果。
或是因为李枫无法在铜钱里看出些什么,才叫我母亲端来了一盆清水。反正那时候我和我妈也不懂,只看到李枫又是念咒,又是滴血啥的,然后就是猛盯着那水盆。
过了好久,他才似有所得的呼了口气,点头自语道:“原来,却是这么一回事!”。
看到李枫这神情,似乎知道了前因后果,我妈当然不肯放过,追问着他。
在母亲的追问下,李枫摇了摇头,似在思考,过了半响,他才开口道:“这孩子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却是因为他还有偿还一段因果,这段因果了后,他的命,自然有人收走!”
我妈慌神了,不知所措,忙问李枫这是什么一段因果,可有解救的办法。
李枫叹了口气,和我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段因果,却是出自于你的身上,因为你欠了因果,所以,由你儿子来偿还。”
我母亲蒙了,这李枫,越说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即使我母亲不是行内人,也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意思,自己种的因果,当然由自己来偿还,什么时候,还扯到自家儿子身上了。
“七年前,你有一胎儿,被你无情堕下,这胎儿是个女娃子,也是缠在你儿子身上的那阴灵”李枫一字一眼的朝我母亲说道
“你说什么……!”听到李枫这话,母亲如遭五雷轰顶,她愣了半会,好久不说话。最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抱着我的头,一边流泪,一边喊着造孽之类的话。
李枫上前安慰我母亲:“嫂子,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并非是祸,相反,还是一件好事呢!”
听到李枫的话,我妈愣住了,含着泪,不解的问李枫
“道长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己造的孽现在都牵扯到我儿子身上了。你怎得说这是一件好事!”
李枫瞬间摇头哈哈大笑,:“嫂子你却是不知,如果没有你犯的孽,那你这儿子也不能活到现在,正因为他要替你偿还那婴灵的因果,所以这上天,才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道长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有解救的办法吗?”连番的打击,希望,失望,又再次希望,让我母亲的精神几乎奔溃,连说话的声调都比常人高亢了许多。
李枫点头,对我母亲说:“自然是有,只不过,你得告诉我那婴灵的前因后果,我才能解救于你儿子。”
李枫的话,让我母亲呆坐了许久,对她来说,那似乎是一段很遥远,但是又充满了痛苦的回忆。
但为了我,母亲最后还是忍住了悲痛,慢慢的说起了她的往事。
到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姐姐,只不过,那个姐姐却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便又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且,杀害她的,还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当母亲说起这一切时,不知道为什么,年纪小小的我心里很难受,鼻子很酸,很酸。
据我母亲回忆,七年前,她在一家报纸厂上班。在一个无人深知的夜晚,她从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醉酒的痞子侮辱了。更让我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肚子,渐渐的大了,怀了一个女婴。
在那思想落后的年代,女子未婚生育,不仅国家不允许,甚至,还要遭受亲戚邻居那异祥的目光。
在外公外婆的强迫下,迫于无奈的母亲,吃了他们配的堕胎药,狠心的堕下我的姐姐,也就是她腹中的婴儿。
后来,我母亲遇到我父亲,父亲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不仅没有因为我母亲曾经遭受过侮辱而心生芥蒂,反而因为这段遭遇,更加的怜惜我母亲。
之后两人结了婚,有了我,只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天,父亲也因为一场车祸离世,我俩也没缘分能够见面。
当我母亲说完这些时,她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她很后悔,不管是无意还是被逼,她对我那还没出世的姐姐,始终都心存着内疚,到现在,我母亲都还记得她怀姐姐的日子,堕胎的日子。
她跪倒在地上朝着空气大喊:“佳佳呀,无论你要我偿命也罢,什么都好,娘我也认了。只希望,你能放过你弟弟,她是无辜的呀!”
母亲的话音刚落,平地里刮起一阵狂风,风很冷,很大。这阵风来时,是从脚冷到头的,吓得我躲在了母亲的身后。
“放肆,在我李枫的面前,你也敢造次,谁给你的胆子!”李枫皱着眉头的一声大吼,这阵风瞬间消失。
风停后,母亲追了出去,不停的叫着我姐姐的名字,只不过,这阵风,在也没出现过。到后来,母亲失神的叫着我姐姐的名字,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后,我母亲第一个就是求李枫救我一命,并且超度我姐姐。
李枫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刚才听你说那婴灵的八字,用易数起卦推算了下,你那婴灵也是一个童子命,而且是一个道童。因你之手错失了一次投胎了机会,所以她的怨气才能如此之重,长达七年时间不止,刚才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
说完之后,李枫在我家里来回的踱步。半响后,他和我母亲说:“这样吧,我回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后再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去准备一些东西给你儿子。”
李枫的话吓了我妈一跳,我妈以为这是李枫的借口,准备一去不返。她忙拽住李枫的衣袖说:“道长你可千万不能扔下我儿子不管呀,我们一家都指望你了!”
李枫叹了口气,苦笑道:“如若在平时,我不需要任何的法器,不需要兵马,就算只有双手,我收复那婴灵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我昨天在放阴的时候出了岔子,现在是我最虚弱的时候,方才我以水盆照镜查因果已是极限,现在,我却是没有把握在赤手空拳的情形下收复这婴灵,所以,才需要回去准备一些东西。”
“你放心,三天后,我一定准时到来,决不食言!”为了让我母亲放心,李枫又加强了语气。
接着,李枫和我妈说了几样要准备的东西,怎么摆置。又给我开了一剂中药,这才离开了我的家。
李枫让我母亲准备的东西,却甚是奇怪。一样,是艾叶草,另外一样,则是让我母亲去乞丐兜里买钱。
起初,我和母亲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甚至乎,当我母亲跑去乞丐兜里买钱时,那乞丐还以为我母亲是去抢他钱的,硬是和我母亲吵了一场。后来,我母亲解释给他听时,他还以为我母亲是个傻子。
只不过,母亲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来看她,她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枫身上,自然而然的,无论李枫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
第四章,百家钱与艾叶草
母亲遵从李枫的吩咐,用艾叶草围满了我的草席,而且还揉了两块,时时刻刻的占在我的眉毛上。
从乞丐兜里买来的钱,折成了很多三角形,让我带着。
起初,我们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有啥用处,过了很久,我才从李枫的口里得知了这两样东西的妙用。
艾叶草,其实是用来避鬼目的。大家是否发现,又或许,在你们的身边,有着这样一个习俗。每个家庭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满月时,门口都会挂着一串用核桃,柚子叶,艾叶草窜起来的东西。柚子叶和核桃,是辟邪,洗秽气的东西。而艾叶草,则是用来避鬼的,只要有艾叶草的地方,鬼魂就找不到路,也见不着你。
至于说从乞丐兜里买来的钱,更是有百家钱一说。人们把钱施舍给乞丐,给出的不仅是钱,还有心中的那份善意。这看似破破烂烂的几毛,几块钱里,却蕴含着百家的善意。带着这些钱,可借助百家的力量保护自己。
当然,其中的门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只知其表,不知其内。仅仅是李枫怎么说,我母亲就怎么做。
说也奇怪,照着李枫的法子去做,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我不仅发烧好了很多,也没再做恶梦,更没有梦见我的姐姐。
三天后,李枫如约而至。
这一次的李枫,在形象上给了我很大的颠覆。他穿了一身渐灰的袍子,袍子中间还有一个八卦的图案,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脏兮兮的形象完全不同。
李枫来到之后,先是和我母亲聊了两句,问了下这几天的情况。
紧接着,他从袋子里掏出了几样东西。一支白色的旗子,还有寿金,纸钱。以及几张符咒,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李枫掏出的符咒,都是用白纸黑墨书写,与我往常所了解的根本就不一样。
当然,这并不能怪我无知,只是阴山派的符咒相对其他门派较为灵异了一些,都是用白纸墨字,或是黄纸墨字书写,极少数用到朱砂的。这也是阴山符箓的特点,极重阴而忌阳。
话说这李枫,在我家吃完了饭,就叫我母亲拿来一个火盆,往里面烧着寿金和五鬼钱。之后,李枫又把白旗倒插在一旁,将五张符咒拿了出来,贴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子。
他直接在地上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奉请神化身,化作城隍来扶身……五方阴兵速来前,吾奉阴山法主敕令”
话音刚落,我忽然感觉全身有点发冷,屋子里也好像多了一些东西,这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每当我路过岗子坟时,这种感觉,也会出现。
这时候,我看到地上的白符上,似乎有些影子在站着。我还没看仔细,李枫却把白符收了起来,走进我睡的房间,把床上的艾叶草之类的东西移走,又掀开席子,把五张符咒藏在了我睡的草席之下。
他和我母亲说:“好了,现在我调来了五方阴兵镇守,今天晚上,只要海生躺在这张床上,可绝对保他安然无恙。”
“道长,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求你不要伤害我那可怜的女儿,毕竟那都是我犯下的错”母亲顿了半响,犹豫得对李枫说道
李枫摆了摆手:“我自有分寸。”
这一晚,李枫在我家住了下来。
夜,渐渐的深了。今晚的天空很黑很黑,从窗外吹起来的风没有一丝凉意,还让人的心很压抑。窗口那破旧的窗吱呀吱呀的响,窗外那半人高的野草,簌簌的动着。
今晚,是个停电的夜晚,床头的灯泡也点不着了,我只能在屋子里点着蜡烛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我想起了我那未曾谋面就已经离开了这世界的姐姐,天天晚上缠着我的姐姐,她要我还她什么?身体吗?自打那一天,听完了母亲讲的故事,年纪小小的我,心里却异常难受,我觉得,我姐姐真的好可怜。
突然间,我的脑海里衍生了一个可笑的想法。我在想,不知道那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到了那里之后,我是不是不用在遭受别人的白眼,不用在被人指着我的脑壳说我扫帚星,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小伙伴可以陪我玩。如果,姐姐的角色跟我对换,会不会比我好的多呢?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睡过去。我感到身旁似乎有人,但我又看不到,摸不着。或许我和别人不同,从小总能感觉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我也看不见。
呼的一声,窗子砰砰的响,蜡烛嗖的一声熄灭了。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再次来了。我知道,她来了,我的姐姐来了,每次我姐姐来时,我都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这次,我的心变得很平静,很平淡,我似乎觉得,一切的一切,对我都无所谓了。我活着,只是活遭罪而已,如果没有我母亲,或许,我根本就不会有生存下去的勇气。
如我所料的一般,似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姐姐就站在了离我床头不远的地方,我俩就静静对视着,但是,我始终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
“啊……”一声恐慌的大叫,这声恐慌,并不是我发出的,而是站在一旁的姐姐。在我的床上,似乎飘出了一些青色的影子,青蒙青蒙的,就像气一样,朝我姐姐扑了过去,他们似乎和我姐姐扭打在了一起。
“不要打我姐姐!”听到那一句大叫,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阵痛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看着我妈妈被人欺负一样,心痛,难受。
瞬间,我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迅速的翻开席子,把席子下的符咒撕了。
当符咒被我撕了之后,青色的影子都消失了,我看到姐姐朝我走了过来,随着她的走近,我感到越来的越冷,头越来的越晕!
“奉阴山大法主,鬼力大王敕令,五方阴兵化阴雷……”李枫就好像变魔术一般,从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口里喊着这玩意,虚空一掌,朝我姐姐猛的一劈。
这时,我的身体越来的越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我眼睛最后看到的一幕,是李枫身上的袍子,朝我姐姐身上盖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有一个女孩,她在对我笑,她的眼睛,好像姐姐的那双,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从今之后,没有人能再欺负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我心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开心。在我临死之前,我知道,原来我并不孤独,我还有一个姐姐,亲姐姐。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第二天,我又醒了,醒来之后,我看到母亲焦急的站在一旁,而李枫,脸色阴沉的看着我。
“妈,我这是怎么了”脑袋很疼很疼,我使劲的揉搓了几下。忽然间,我想起了我的姐姐,想起了昏倒时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