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事实上,我是个很果断的人,但这些问题关系到其它人,让我举棋不定。接下来三四天时间里,我不断的思索,谋划,然而却始终拿不定确切的主意,因为我一旦脱离了这个圈子,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晚饭的时候,感觉有点饿了,我到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买了快餐,带回住处吃。吃着饭,苏小蒙又打来电话,要一起去看电影。
“改天吧,今天真的有点累了。”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苏小蒙听到我的声音没有精神,很关切的问。
“好好睡一下就好了,没有什么问题的。”我赶紧拒绝,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受不了关怀的人,因为幼年时看惯了人情冷暖,所以长大之后心里一直缺乏这些,遇到那种关怀,就感觉要融化在里面一样。
“注意休息,如果有什么,可以随时找我。”
吃完了饭,翻身躺到床上,还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困扰着,心乱如麻。电话铃骤然响起,我习惯性的抓起手边的电话,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电话的铃声。
但那阵铃声就回荡在屋子里,相当清晰。我顿时有些紧张,四下看了看,略一分辨,走到桌边,掀开一张早上看过的报纸,立即就发现报纸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部崭新但是又很陌生的电话。
我的思维反应还是很快的,看见这部电话的同时,立即意识到自己的住所可能已经不安全了。我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但是它一直在响着。头脑很快冷静下来,这个电话既然出现在房间里,那就证明,留下电话的人想让我接听它。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我犹豫了那么几秒钟,果断抓起电话,开始接听。
“你好你好。”电话那端响起一道热情但是又带着职业性的问候,对方是个年轻人,口齿很伶俐,飞快的对我道:“我们是快递公司的,您有一件货,体积太大,已经送到您家门口了,活儿太多,就不用您签收了。”
我顿时皱起眉头,那么短的时间里,我根本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您出门看看,货,就在您家门口。”对方嘿嘿笑了笑,道:“祝您生活愉快。”
电话被挂断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电话让我的情绪不断的自然收缩伸张,我飞快的先跑到窗边,朝外面张望了一眼,窗外显得很宁静。然而我知道,这个电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我慢慢迈动脚步,踱到门边,我住的地方是那种带着小院的胡同里的老平房,透过门缝就大略能够看到外面的情景。
当我轻轻走到院门边,扒着门缝朝外面看去的同时,瞳孔就一阵收缩。那个打电话的人没有骗我,院门外确实摆着他们留下的“货”。
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像一具棺材一样静静的躺在院门外。
第六十八章 诡异的水
我根本不知道这么大的木头箱子是什么时候被人搬到院门口的,我选择的住处很僻静,胡同里也没多少家户,入夜之后基本一片死寂。我隔着门缝看了很久,想把情况观察的更细致一些。
这只木头箱子是用巴掌宽的木板钉起来的,大概两米多长,一米五高,木板和木板之间留着四五厘米的空隙,因为隔着一道院门,而且是从门缝里观察的,再加上光线的原因,我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隐约可以感觉到,木头箱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大一只木头箱子来装载?
本来我是很紧张,但是转念想想,送来箱子的人如果有别的意图,他们就不会用这种方式。瞬间,我就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收到这个箱子,或者说,让我收到箱子里的东西。
想到这儿,我就意识到,危机并不在眼前,我打开了院门,胡同里空无一人,只有不远的那盏的路灯散发着昏沉沉的光。走到箱子边的时候,我的视线清晰了很多,透过木箱子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套着一只小一点的长条形纸箱。
深更半夜在这里守着一只大箱子,这很奇怪,如果真有路人经过的话,绝对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我定了定神,开始尝试把箱子朝院子里拖。箱子很大,不过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沉重,而且送“货”的人考虑的非常周到,唯恐我搬不动箱子,在木头箱子的底部,还安了四个滑轮。
我把箱子拽到院子里,然后关好院门。箱子的顶部钉的不紧,用小撬杠就能撬开,这下我看的更清楚了,箱子里面就是一只长条形的大纸箱,上面扎了很多指头那么粗的小洞。
在我拆掉木头箱子的同时,那只长条形的大纸箱突然动了一下,把我吓了一条,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了两步。一个静止的物体突然动了,抛开自己看花眼的原因,就只能说明有外力作用在驱动它。
我不可能看花眼,在举着小撬杠后退的时候,纸箱又动了一下。我的戒备意识顿时飙升,但是纸箱就那么轻轻的动着,听不到什么声音,也没有明显的危险气息。
我把手里的撬杠换成了匕首,纸箱的封口被几层塑料贴封死了,用匕首把封条割开,稍稍扒开一条缝,里面的东西顿时映入眼帘。
不由自主的,我的心抽搐了一下,纸箱里是一个人,浑身上下用半米宽的布缠的死死的,像木乃伊一样。她的嘴巴被封住了,不能出声,但是她有意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佩新!是佩新!
我一下子把纸箱盖完全打开,脑子瞬间就混乱成了一团,佩新怎么会在这儿?她已经回了苏州,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我赶紧把她抱出来,在望到我的那一刻,她眼睛中的惊恐褪去了,泪花蜂拥。
“不要怕,不要怕......”我匆忙抱着她回到屋里,解开她身上一层层紧紧包裹着的布。在获得自由的一刻,佩新哇的就哭出声,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别怕,我在这儿。”我和过去很多次哄她一样,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安静。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我已经明白,佩新的出现,是有人安排的。
“北方......”佩新哭的一塌糊涂,怎么都停止不下来。她的性格还只是个小女孩,我就不再劝了,任她哭,心里的委屈和苦楚,有时候必须要用这种方式宣泄出来,等宣泄结束,她会安静,然后才好问她具体的情况。
和我想象的一样,哭了差不多十分钟,佩新好像累了,软塌塌的靠在我身上,我把她放在沙发里,想给她倒杯热水。
“不要走,不要......”她一下子拉住我,死都不肯松手:“我很怕,很怕......”
“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在这儿陪你,我在,不要怕。”我轻声安慰着她,但是目光却渐渐冷峻起来。
是谁把佩新弄到这儿来的?
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老安他们的身影,前一次拒绝参加活动,已经是违反了圈子里的规定,当初苏小蒙还有范团没有和我说违反规定的后果,但是一个组织严密,纪律性很强的团体,哪怕是民间团体,也必要有严苛的惩戒手段。
这确实是老安他们做的吗?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那就说明我的家底已经被他们摸的一清二楚。但是我还是有点怀疑,老安他们为了青铜在奔波,是否拥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摸清一个人的所有情况?
然而他们把佩新放在院门口,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他们有能力在任何时间用任何想象不到的手段把任何人送到任何该去的地方。
我感觉恨,相当反感这种胁迫。
我一边思索,一边不断的安慰佩新,佩新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想,她肯定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弄走的,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不过她和我很熟悉,在我的安慰下,她渐渐好了一点,但是拒绝进食,不让我离开一步。
“困吗?不要紧的。”我微笑着对她道:“困的话,就好好的睡一觉,等明天起床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北方,我很怕,真的很怕......”佩新说着就又开始流泪。
她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这个院子不安全了,就算不会有人搞突然袭击,威胁我们的生命安全,但至少也处在时刻被监视的情况下,说不定我把箱子弄回来的一幕,已经被暗中隐藏的对方看在眼底。我考虑着是不是该立即收拾东西,带着佩新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要是害怕,我们离开这儿,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道:“乖乖的,不会有事。”
“不,北方,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也不要走。”佩新强行止住哭泣,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我,道:“有些话,想对你说。”
“恩?”我突然意识到,佩新好像有点不对劲,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真的被人从千里之外强行绑架又塞在箱子里那么久,她可能几近崩溃,然而我感觉她现在情绪虽然紧张,但思维却非常清晰。
“有的话,我必须说,必须说的......”佩新说着话,还是一个劲儿的想哭,但前后几次都忍住了,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语气可以清晰平缓一些。
“好,你说,我在听着。”
“北方......每个人活着,都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像死亡,人人都惧怕,但当死亡真正要来的时候,谁能阻挡的了。”佩新小声抽泣着,道:“想要活着,就要承受。”
我没有答话,但眼睛却眯了起来。眼前的人,肯定是佩新,这个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分辨出来,然而她让我感觉陌生了一些,因为这不像她的性格。没有任何女孩子会在遭到强烈的惊吓之后说一些这样的话,佩新更不会。
“如果有一天,我们想到达一个终点,而眼前却出现了一条你看不清楚的路,没有人可以保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会通往何处。或许,它是一条正确的路,或许,它是一条错误的路,在这条路上,行走一年,行走十年,可能你会达到终点,可能你会一直错误的走下去。”佩新泪汪汪的看着我,道:“北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在路口徘徊,或是,走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佩新对话了,那种陌生感的背后,是一阵无法形容的惊悚。
“告诉我,北方,你会怎么做?”佩新看我不说话,抓着我的手使劲摇晃着,在催促我回答。
“我,不知道。”
“你必须要知道,必须要知道的......”佩新忍不住小声哭起来,道:“你要走下去,因为只有走下去,才有希望达到终点,假如你一直在徘徊,那么一辈子你都会停留在原点......”
“佩新。”我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说,女人的忍耐力要超过男人,但佩新只是个没有多少经历,喜欢路飞和卡哇伊的女孩儿,她的心理可能承受着我所不知道的负担,在我扶着她肩膀的时候,她又一次哇的哭出声,把头埋在我怀里。
“走下去,不能停的走下去,一刻都不能停,放弃意味着失败......”她一边哭,一边继续说着。
看着她耸动的肩膀,我突然想到了,为什么会感觉她不对劲。
一个人在情绪激动时,总是难以完整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因而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思考,来组织语言,尽力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但尽管表达的很缓慢,可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语言。
但此刻的佩新,她的表述好像就是从书本里生搬硬套背下来的一段话一样。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在来之前,有人要她强行背下了这段话,继而转述给我。
“是不是有人要你背下这段话,然后讲给我听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须要尽快离开,每呆一分钟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骤然间,我感觉自己的胸前一下子湿了一大片,透着刺骨的冰凉,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怀里的佩新也在这时候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我匆忙把她扶好,但是佩新的双手在用力的扭动,她大张着嘴巴,瞳孔中已经褪去的惊恐瞬间又布满了整个眼睑。她的头发,衣服,都在滴水,一股一股的清水从她全身上下冒出来,顺着手臂和衣角朝下流。
第六十九章 燃心的火
我顿时不知所措,脑子僵硬了那么几秒钟,眼前的佩新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在不停的滴水,前后很短的时间内,她的头发完全被浸湿了,面部表情非常痛苦,四肢都在痉挛一般的抽搐,两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胳膊,让我感觉隐隐生疼。
“佩新!你怎么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整个房间里除了水龙头,就再没有其它任何水源,但是佩新好像被浸泡在一个大水缸里面,大量的水顺着她的衣角朝下流,很快就把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这让我意识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仅仅是她被人绑架然后送到这里那么简单。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她越来越痛苦,嘴巴几乎已经张到了极限,两颗眼球微微的前凸,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一般,在全力想要呼吸。
“你到底怎么了!还能说话吗!”我大声的呼喊,用力拍她的脸,我发现她的脸冰凉冰凉,好像没有一点温度了。
噗......
她猛然喷出一口水,距离那么近,我粹不及防,被喷了一脸,水的温度很低,即便在这个季节,仍然让我感觉寒冷。那种寒冷,可能不是水的温度,而是我心底深处的恐慌和不解。
随后,她的嘴里不断流出大量的水,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的挣扎。
就在这种极端恐怖又难以理解的情景中,佩新苦苦挣扎了两三分钟,她大口的喘息,好像被什么东西憋的喘不过气。骤然间,她的身体完全瘫软了,眼神也瞬间定格,只有两只手,仍然紧紧的抓着我。
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佩新死了。她的死亡极其诡异,一直到她停止呼吸之后的几分钟,我才回过神,把她平放在沙发上。佩新保持着临死前那种痛苦又让人害怕的表情,她的瞳孔扩散了,眼睛大睁着,无神又茫然,仿佛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不肯合眼。
我一下子坐倒在沙发旁边,两只手忍不住发抖。思维运转着,各种感官都在全力分析我所看到的一切。佩新的状况,就像一个失足落入水中又被淹死的人。
这可能吗?我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那种心情难以言语。就在这个没有一滴水的房间里,她被淹死了?
佩新的身体渐渐僵硬,我呆呆在她身边坐了很久。脑子里回荡的,全部都是她临死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可以确定,以佩新的性格,她不会对我讲那些。
她说的,是一种提示?或者是一种警告?她的死亡肯定和绑架者有关,绑架者通过她对我留下一段话,同时也用她的死亡在震慑我。
每个人活着,都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她是无辜的,像轻语和青青那样无辜。就这么死了,死的如此痛苦,我想,如果不是我的原因,她可能会生活的很快乐,很美好。
那一刻,我心里产生了极度的愤恨。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揪出害死佩新的人,把他们撕的粉碎。
但是转念之间,我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些人的能量不用说,一定很大,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能力让佩新以这种极端诡异的方式死在我面前,这种能力超脱了正常的科学认知,是每个人都意想不到的。
我该怎么做?
我不停的抽烟,其实,佩新临死前留下的那段话,虽然晦涩,但联想到现在的实际情况,我已经差不多可以理解了。没有别的可能,就是因为我拒绝了老安他们的活动,从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老安那群人的面孔,在我脑子里渐渐的模糊。时至此刻,我确定,他们绝对不是一个单纯在寻找青铜的民间组织。
我找了干毛巾,把佩新身上的水擦干,她的眼睛始终不肯闭上,那种已经黯淡的目光让我不敢直视,总觉得对她有无法形容的愧疚。这个烂摊子需要我收拾,其它的事情呢?
做好了这些,夜已经非常深了,万籁俱静。我坐在床边,默默的继续抽烟。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一双无法察觉到的眼睛盯住了,佩新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后面的事情我无法正确的对待,那么,青青,老神棍,还有陈雨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我不是个轻易就会服输的人,对那些伤害我亲人或者朋友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只秉行一点,血债,只能血来还。
正在呆呆的沉思间,房间里突然停电了,所有的光线瞬间熄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浓密的黑暗中。黑暗打断了我的思路,就在这个时候,沙发上佩新的尸体突然冒出了一团火光,非常猛烈的火,一出现就燃烧的不可收拾。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床上的枕头和毛巾被冲过去全力扑打。火光让我看到了黑暗中已经死去的佩新,她身上的火焰烧的非常猛,无论我怎么扑打,火仍然在烧着。
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残酷的一幕,一个很亲密的朋友,在自己眼前死去了,又被无情的烧成灰烬。
我忍不住就想大哭一场,那种感觉像是心被针不断的穿刺着,疼的要死。我冲到卫生间,端来大盆大盆的水,朝火上浇过去。燃烧的火焰像是有助燃剂,大量的水泼过去,才让火势渐渐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