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很危险,不过还好。”师天举起自己的左手:“我以前切掉过一根手指。”
他的左手尾指上,有一个淡淡的疤痕,看上去像是截掉过一根多余的手指,疤痕的时间肯定不长,最多三四年的样子。接着,师天又拉起向腾霄的手,在他左手同样的部位,我看到了相似的一道疤,不过向腾霄的疤陈旧的多,几乎察觉不出来了。
“这是巧合吗?”我看着他们两个人手上相同的疤,有一点意想不到:“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一种幸运。”
“不是。”师天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左手,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没有向腾霄那么沉稳,但至少是个有经历的人,温和而且稳重,善于控制情绪,但是当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时,我发现他的眼睛好像湿润了,抽了抽鼻子,道:“就因为这个,我失去了很多。”
我不明白师天的意思,这时候,紫阳也从远处抽身钻了出来,这个老道士一把年纪了,却比狐狸还滑,那场带着毁灭力量的灾难,没让他掉一根毛。
“看见了吧。”紫阳抖抖衣服上的灰,一头白发全部散乱了,显得有点狼狈,脸色也很不好看,长生观经营了很多年的八渡古寨彻底被毁于一旦:“再不动手,下次灾祸殃及的,就不仅仅是我们八渡古寨。”
“那只罐子,在什么地方。”我问紫阳道:“你一定知道的。”
紫阳想了想,他开始始终不肯告诉我罐子的具体位置,可能是想在联手中掌握一些主动,但是今天的打击太大了,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想了一会儿,紫阳道:“只知道大概,还要继续去找,但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元突人既然能够回归,那么原居昆仑山的另一些部族说不准也会出现,那将会是巨大的阻碍。”
“放人。”我道:“放了人,再说别的。”
“可以。”紫阳看看我,道:“下山之后,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寨子完全毁了,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一些人在清理长生观先人留下的一些遗物,紫阳带着我们先下山。一路无话,我们在镇子上呆了大概一天时间,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青青。
我一直都在找,一直都在想,在我印象里,我为这次寻找吃尽了苦头和磨难,我曾经幻想,如果自己真的能找到青青,我会不会丢下一切念头,跑过去抱着她。
但是当我真正看到她的时候,突然就胆怯了。我站在原地,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
青青还是原来的样子,头发那么长,脸庞那么清瘦,白皙,她的眼睛依然是灰色的,然而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气息,忍不住想让人亲近。
我不想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我也不想那么激动,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青青站在我对面,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面对什么样的人,然而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顿时就充盈了泪水。
“北方......”她哭着伸出手,哭的很伤心,慢慢朝我这边走着,一边哭一边道:“我知道,知道你在这里,北方......”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但是除了流泪,我还能怎么样。我再也不想那么多,一步就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还有什么想法,抱着青青的时候,眼泪一个劲儿的朝下流。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尽管带着泪,却笑的很甜。她慢慢伸出手,在我脸庞上摸着,擦掉我的眼泪。
“北方,我知道,一定会见到你,我跟他们打赌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知道的......”青青笑着,道:“我们都相信的......”
我抬起眼睛,看到了后面的郑童和陈雨,可能八渡古寨的人抓到他们之后,并没有怎么为难,陈雨跟小时候一样,忍不住气,这时候眼睛瞪得很圆,恨不得用目光剜死紫阳。郑童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点尴尬,竟然还嘿嘿笑了笑。
但是当他看见从里屋走出来的向腾霄还有师天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扑过来就把师天给抱住了。
眼泪和笑容在这间屋子里横飞,我抱着青青,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轻语,她仍然那么淡然,就在看到青青的时候,眼睛里也只是闪过一丝带着欣慰的光。可能,青青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母亲,她熟悉狼的气息,反而对母亲的气息陌生了。我等她慢慢恢复了情绪,就拉着她,走到轻语面前。
那一刻,青青微微的愣住了,她有一些茫然,但是手指在发抖。毕竟是母女,尽管这是第一次在同一个世界里相见,可冥冥中有种东西,在牵引她们的心灵。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默默无语,有人两两相望,屋子里的人不多,但充斥着喜怒哀乐。我觉得,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在轻语和青青默然相对的时候,屋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我不感觉意外,只是觉得他出现在这个地点,有点出乎意料。
候晋恒进来的第一时间,先看了看向腾霄,对于不久之前的那次冲突,他可能忘记了,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还是需要谈谈的。”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我,道:“我和你,才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向昆仑
候晋恒淡淡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情开始急剧的变化,我突然觉得屋子空旷了,就连向腾霄和紫阳那种人都显现不出来,能看到的,只有我和候晋恒,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
“走吧,去谈谈。”候晋恒慢慢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意识到,有些话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即便我不问,候晋恒也会说。我没有犹豫,迈步就跟着他走,脚步刚刚一动,青青就察觉了,她的感觉还是那么的敏锐。她一步跑到我面前,脸上全都是焦急和不安,她能察觉出候晋恒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息,那种气息虽然不是那么危险,却让她非常不安。
“北方,不要去,不要去......”青青拉着我,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透,她用力摇着头:“很不安全,很不安全的感觉,不要去......”
“没事的,不会有事。”我安慰她,我心里清楚,和长生观的联手绝对只是暂时的,但是这些事情,不能不管,就和向腾霄说的一样,即便我不关心任何人,可这个世界上,仍然有让我牵挂的人。不管候晋恒最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
陈雨跑过来扶住青青,我摸摸青青的头发,然后吸了口气,大步走出屋子。候晋恒带着一些人,他拉开一辆车子的车门,然后钻了进去。我也跟着上了车,车里就我们两个,像个封闭的小世界。候晋恒习惯性的抽烟,还拿着那两枚硬币,轻轻的磨动。
“过去的事,你觉得还有必要提吗?”候晋恒道:“如果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算了,那些没用的就不用说了,直接说正经事吧。”
“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候晋恒抽着烟,眼睛微微的闭上,仿佛在回忆幼年时的生活:“家里成分不好,多少年一直扣着一顶大帽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就剩祖父带着我,那时候,村子里的人看不起候家,当面喊我祖父三爷,背地里都喊他三瞎子,你明白不明白,每次看见他们飘过来的眼光里的鄙夷时,我很痛苦。虽然我很小,但我知道那种目光代表着什么。”
事实上,瞎三爷当年在外面闯荡的那些年里,并不是一无所获的,他肯定知道了一些事情,也知道了大雁坡的重要,所以混了半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故乡。候晋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猜的出来,他父亲的死,不会那么正常,一定跟瞎三爷当年得到的收获有很大关系。也就是说,瞎三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到了信息,返回家乡,这些信息后来传给了候晋恒的父亲,他父亲在单独行动中遭遇到了意外。那些信息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父亲死后,候晋恒得到了一些好处,血卵也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服食的。
在候晋恒十来岁的时候,长生观发现了他,血卵很罕见,候晋恒也随即从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孩子,转身变为长生观的巨子。那种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对他来说,几乎在转眼间突然拥有了整个世界。候晋恒的条件好了,接回了苏小蒙,跟我想象的一样,他不是个暴发户,在条件好转后,依然按自己的理想,去上学念书,然后参加工作。
“这么多年了,除了抽烟,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不喝酒,不打牌,一年四季只有四套衣服,我的工资都存在卡上,几乎没有动过。我也不喜欢女人,从来不找女朋友。”候晋恒像是在回忆自己的生平,淡淡笑了笑,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一些同事私下里谈论过,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默然不语,候晋恒可能真的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对人生中所有的乐趣都视而不见。但是他活的很顽强,而且活的好像很充实。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真的无欲无求了?
不是,绝对不是。
“我想要的,你懂吗?”候晋恒道:“可能别的人不懂,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懂。”
“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想把自己所能控制的一切全部牢牢的抓在手心里。”我道,事情到了现在很明显,候晋恒是长生观的巨子,八渡古寨那些人,包括紫阳在内,都要服从他的领导,而且瞎三爷手下的势力,其实也是候晋恒在控制的。这说明,他还有欲望,控制的欲望。
“你说对了,的确是这样。”候晋恒道:“说了这么多过去的事,你果然能听懂的。”
“然后?你要说什么?”
“别的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元突人和昆仑部族回归,这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我不怕。”候晋恒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只罐子身上。”
“说说吧,那只罐子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没错,我有一个愿望,唯一的愿望,这一辈子几乎都是为了这个愿望在奋斗,我想控制,去控制能控制的一切。”候晋恒道:“这个故事说到最后,其实就是长生的故事,我和你都会长生,只不过方式不同。你做巨子,我,做那只罐子。”
“你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在见到那只罐子的时候,你会明白的。”候晋恒想了想,道:“这个世界,很快就会乱套的,没有掌控能力的人,活不了太久。”
“我知道大混乱。”
“大混乱到来的时候,不仅仅是很多世界的你汇聚到一起,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候晋恒道:“比如说,在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会完好无损的活着,你的亲人,或,你的敌人。那将会是什么样子?生死不分的混沌世界。混乱的气息已经开始弥漫了,用不了多久,我想,每个世界中最顶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不寻常的气息。所以,我们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到那只罐子。”
所有的事情差不多都说的很清楚了,唯一不明白的,仍然是那只罐子。但是我相信,就和候晋恒说的一样,在找到那只罐子的时候,一切谜题都会得到答案。
我回到屋子,把情况跟向腾霄他们说了一下。其实我心里还记着跟向腾霄一起长大的那个熊孩子,说到他的时候,师天就笑笑,说那熊孩子是个闲不住的人,被另一件事情绑住了,脱不开身。
我们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机行事,我们暂时回到了老城,所有的人会慢慢朝这里聚集。过了有三四天功夫,苏小蒙他们终于回来了,孟小郎受了很重的伤,老安和彪子倒没有什么事。我不愿再面对苏小蒙,心里的结一旦结上,就很难再打得开。
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这次是一个大行动,光负责携带给养和装备的人就有很多,瞎三爷手下的人动用了一大半。
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每天的情绪都不稳定,会感觉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差不多有十多天的时间,我们分批从老城出发,沿着上一次去昆仑山的路线,朝那边赶过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方便了很多,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那阵势非常的大,车队在麻孜西面集结之后,浩浩荡荡,为了不让人怀疑,车队分成了三部分,前后都是运送物资的,我们走在中间。
我们开始的时候走的很顺利,越过了雷击河谷,妞妞长的非常快,能吃能睡,在颠簸的路程中还是不耽误睡觉。越过雷击河谷之后,已经完全进入了无人区。我对苏小蒙已经完全不信任了,不搭理她,甚至连妞妞都不让她抱。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又看着呼呼大睡的妞妞,我感觉很痛苦,因为一看到这些,就会不由自主联想起苏小蒙那张脸。
车队停了下来,可能是要吃饭。苏小蒙在车窗外对我摆了摆手,但是我转过脸,就装作看不见。苏小蒙不甘心,轻轻的拍打车窗,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熟睡着的妞妞突然就醒了,先是睁着大眼睛迷茫在周围看了看,然后大哭起来,伸着小手,朝车外乱抓。我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也不知道妞妞怎么会突然哭的这么厉害。
她伸着小手,使劲乱抓,那意思好像是要下车。我打开车门,其它人都陆陆续续下了车,然后在空地上开始烧火。妞妞哭的越来越厉害,朝着西边不停的抓着,这时候,向腾霄皱了皱眉头,丢下手里的烟,单膝跪着,耳朵贴近了地面。
他静静听了那么两分钟,呼的站直身子,道:“有人来了,我听到了马蹄声,人很多。”
“做准备!”紫阳看看向腾霄,虽然我们的阵营不同,但紫阳知道向腾霄的不凡之处,所以向腾霄一开口,紫阳连想都没想,立即吩咐所有的人严阵以待。
向腾霄听的一点都没错,在我们把车子开到一排,然后躲到后面之后不久,两只巨大的黑鸟在高空出现了,紧跟着,隆隆的马蹄声从前方隐隐传来,声势很大,尘土四处飞扬。
第一百四十二章 鼓声
眼前的一幕,完全就像是最早进入北美的殖民者在迎击土著印第安人一样,听到那阵马蹄声和漫天的灰尘之后,我立即想到会看见什么。果然,不到半支烟的功夫,滚滚而来的尘土中出现了很多骑着马的人,他们还没有完全靠近,强劲的箭已经像雨点一般的激射过来。我毫不怀疑,这些是远归到故土的元突人,他们的长箭势如破竹,尽管距离还远,但一些箭已经把车子的车窗玻璃震出了裂痕。
“拿家伙!拿家伙!”有人在大声的喊,躲在车子后面的人开始瞄准,元突人的凶悍,很多人都见识过,完全不敢有任何大意,没等对方再冲出去多远,几支枪一起发出了轰鸣,砰砰乱响之中,尘土中最前排的几匹马嘶鸣着摔倒在地,马上的人肯定中枪了,驾驭不住马匹。
但是没有一个人后退,那些元突人的攻势反而更猛烈了。然而他们的弓箭完全不能和枪相比,强劲的箭全部被车子挡住,我们的子弹却可以轻松穿透他们的血肉之躯。一片凌乱的枪声之后,冲在最前面的元突人全部倒下了,十几个人中枪,有的没有被打中要害,挣扎着放掉受惊的马匹,站起来仍然朝前冲。
这完全不是一场力量相当的战斗,元突人和送死没有区别。躲在车子后面的人打了一阵,有人开始手软,毕竟不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混江湖的人动动刀子已经是极限,像这样直挺挺拿着枪对人群扫射的情况,几乎没有过。但是即便手软,也没人停下,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旦让元突人冲过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我抱着妞妞躲在车后,小丫头一个劲儿的哭,哄也哄不住。枪声和马蹄声淹没了妞妞的哭喊。这时候,从滚滚的尘土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紧跟着,一阵咚咚声随着号角响起。那声音很像是鼓声,鼓声每响一下,我的心脏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锤击着。怪异的鼓声,并不响亮,却像是掐着人的心跳节奏响起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无比的烦躁。周围那些人甚至忘记了射击,愣愣的望着席卷而来的尘土发呆。
不多久,从滚滚的尘土中,呼的冲出来两个徒步奔来的人,他们合力捧着一面鼓。那鼓并不大,其实一个人就能抱得起来,很古老的鼓,边缘完全黑了,鼓皮灰扑扑的。捧着鼓的人一面跑,一面敲,我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感觉心脏随着鼓声激烈的跳动着,越来越快,甚至自己都能听到狂乱的心跳声,仿佛胸腔里的心随时都会从嗓子里跳出来,天旋地转。别的人更惨,几乎把持不住,从车旁踉跄着扑倒到地面上。
鼓声慢慢的密集起来,咚咚不停,我完全撑不住了,一只手勉强抱着妞妞,紧紧靠在车门上,大口的喘气。我的脑子一会儿像是要炸了,一会儿又像是空荡荡的一片,扭头透过车窗玻璃,飞扬的尘土外,好像多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我隐约看到在光晕里,显出一个女人的身影。但是这道身影只是那么一晃,立即又被鼓声震散了。除了紫阳和向腾霄,其他人都在地上来回的翻滚,痛苦不堪。枪声中止了,那些骑着马的元突人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冲过来。他们手里的长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两三个元突人收不住惯性,从车子之间的缝隙想要冲进来,但是胯下的马匹被车子卡住了,元突人翻身跳下来,一人一刀,地面上翻滚的人顿时被砍死了两三个。
就在他们想要继续杀戮的时候,向腾霄和紫阳一人一边扑了过去,下手很重,一个元突人被向腾霄一拳硬生生的打出去几米远,噗的喷出一口血,另外一个被紫阳打断了颈骨,扑腾了两下就没气了。
两个人虽然厉害,但元突人太多了,不等他们抽身,其它元突人呼啦啦的已经把车队围了起来。我想站起来,然而那阵鼓声却像是一座山压在身上,难以动弹,费了很大的力气,我才勉强站稳。可是已经有点迟了,至少十几个元突人举刀冲进来,向腾霄和紫阳无法一下把这些人击杀,一旦出现疏漏,那些翻滚在地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难免要遭殃。
哇......
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妞妞突然爆发出最响亮的一声哭声,她哇哇的哭着,冲那些元突人伸出了手。
一瞬间,举着刀的元突人全部都停了下来,妞妞的哭声越来越响,甚至压过了隆隆的鼓声。她使劲挣扎着,想要下地。我几乎要抱不住她了,苏小蒙扶着车从一旁走过来,想要接过妞妞。但是妞妞一蹬腿,落到地上,然后朝那些元突人爬过去。她一边爬一边哭,元突人定定的呆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大声喊了一下,紧跟着,一群人噗通就跪到了地上。
“咿呀......”妞妞爬出去几步,慢慢停了下来,她不哭了,胖乎乎的小脸上全部都是泪,但是笨手笨脚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相信,元突人之间,可能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他们远离这个世界很多年,元突王没有等到族人回归的一刻,但是留下了唯一的后裔。当妞妞爬过去的时候,几个为首的元突人愣愣的张开嘴巴,他们的手在颤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
眼泪,瞬间就充斥在这些悍不畏死的元突人眼中,他们看着妞妞,无声的哭着。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跪在地上,朝妞妞这边爬,一群元突人忘记了攻击,全部跪到妞妞面前。
他们的王,死去的很凄惨,正因为这样,年幼的妞妞更让他们感觉酸楚和心痛。一大帮身强体壮的元突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抬。
“咿呀......”妞妞舞动着小手,她连话都不会说,却想表达什么,鼓声停止了,我们的压力骤减,苏小蒙踉跄着跑过去,抱起妞妞。我暗中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妞妞,这场杀戮持续下来,就算有向腾霄和紫阳这样的高手,我们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双方顿时僵持在原地,没有进攻,却也没有后退。许久之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元突人抬起头,朝着苏小蒙伸出手,他可能想把妞妞要回去。但是苏小蒙很清楚,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抵御元突人的屏障,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妞妞交给他们。苏小蒙后退了几步,紫阳抢到前面,拦住那个元突人。
大部分元突人从异世归来不久,他们不通我们的语言,双方无法直接交流,只能凭借表情眼神和动作去分辨对方的意思。那元突人的意图很明显,他想接回元突王的后裔,但是紫阳不肯。几个元突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他们可能表示,只要接回王的后裔,他们会马上退走。
紫阳冷笑了一声,现在已经完全抓住元突人的软肋了,这样做,我觉得有些羞愧,但是现在关系到整支队伍的生死存亡,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就在那些元突人的注视下,紫阳让下面的人上车,然后准备出发。
所有的元突人都愣了,有人想要冲上来,但是看着苏小蒙抱着的妞妞,随即又踌躇不前。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收拾了残局。就在还没有出发的时候,从对面还没有完全落下的尘土中,又飞驰过来几匹马。他们跑的非常快,听到马蹄声不久,骑马的人已经出现在视野中。我看到第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年纪很大却不显老迈的元突人。他最少得有六七十的年纪了,然而身体异常魁梧,满头的白发随着马匹的颠簸而四散飞舞,他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深刻的年轮,那双眼睛囧囧有神。
这应该是一个在元突人中地位很高的角色,他一到来,那些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元突人都围了过去,有人在用他们的语言对老元突人讲述,一边讲,一边朝我们指。老元突人静静的听,神色没有一丝波澜,淡定到了极点。
等到听完讲述,老元突人慢慢控着马匹,走到了车队前面。他像一尊石像,却散发着让人战栗的气息。
“你们,抓到年幼的王,以此对抗我们。”老元突人会说生硬的话,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们会死。”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老元突人隐约有那么一点点眼熟,但是我可以确定,从来都没见过他。一刹那间,我一下子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之前在八渡古寨,那个异常高大的元突人,和老元突人相貌有些相似。那肯定是他的子侄,然而已经死掉了,用自己的生命颠覆了八渡古寨。
“没有什么好讲,闪开!”紫阳觉得自己抓到元突人致命的软肋,所以言语间很不客气,抬手想要驱赶对方。
“告诉你们,我们,不再需要王了。”老元突人没有任何表情,漠然说了一句,接着,他可能用元突话对所有的元突人也说了一遍。
那一刻,不仅仅是我们,连所有的元突人都愣住了。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些元突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向老元突人不停的辩解,可能接受不了对方的话。在元突人眼里,他们的王是至高无上的,需要顶礼膜拜。
“不需要王了!”老元突人骤然转身,一摆手,两个抬着鼓的元突人马上重新擂鼓,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鼓声咚咚响起。
老元突人慢慢拔出腰间的刀,朝我们指来。忠诚,是元突人的本性,尽管对老元突人的命令很不理解,甚至难以接受,但是随着鼓声响起,所有的元突人都慢慢拿起已经放下的刀,本来已经将要平息的战斗,顿时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