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里面搞什么鬼?
这个房间到底是干嘛的?
这时,我目光扫到了门底的细缝,心中一动,便悄悄趴在地上,半边脸贴地,往门缝里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自然只能看到地板那一截。1
然而,当我看过去时,看到的却并不是地板,而是一颗眼珠子!
一颗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珠子!
“啊!!!!”那种感觉别提多惊悚了,我被那只眼珠子吓的魂都丢了,忍不住大叫起来,整个人连忙往后退。
这一叫,紧闭的房门便猛地被打开了,谭刃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我,这时我才发现,在他的脚边,蜷缩着一只纯黑色的猫。
刚才透过门缝和我对视的,应该是这只猫的眼睛。
这猫哪儿来的?难道是谭刃养的?我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居然不知道事务所里还养了只黑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猫看我的眼神和其它猫不一样。
这话听着可能有些别扭,我书读的不多,也不太会形容,简而言之就是,别的猫看我时,我只会觉得是被一只猫看着,而这只黑猫看我时,我却感觉它并不只是一只猫那么简单。
这时,谭刃冷冷道:“好看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从猫身上收回来,暗呼糟糕。我这个老板脾气虽然古怪,但只要不犯错就很好伺候,可如果犯了错,恐怕就……
他继续道:“这个月工资扣四百。”
“老板,老板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下次肯定不会了。”我后悔了,好奇心害死的不止是猫,还有工资。
当然,谭刃这个人说一不二,我这四百块最终还是给扣了,就着爬起来的劲儿,我朝屋里瞟了一眼,忽然发现,那间屋子的装潢和我们外面的完全不一样,里面空间不大,看起来却古色古香,而且谭刃刚才似乎在里面烧香烛一类的东西,此刻房间里烟雾袅袅,还有一股檀香的味道迎面而来。
对角过去,还能看到一个神衾一样的东西,像是供奉着什么神灵,而那只黑猫,在打开门后,就立刻退到了房间深处,似乎很怕见生人。
这时我才意识到,那个房间很黑,黑色的窗帘,将光给挡的严严实实的,透出一种古怪的味道。
谭刃扣完我的工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道:“进来吧。”
我别提多难过了,要进这个门儿,四百一张的门票也太贵了。
进去之后,不等我多打量,谭刃将我推到了那个神衾前,不冷不热道:“来了就是缘分,给祖师爷上柱香。”说完,指了指旁边的香匣。
祖师爷?
哪门子祖师爷?
我知道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祖师爷,比如搞药业的,供奉药王孙思邈为祖师爷,学医的,供奉华佗为祖师爷,当法医仵作的,供奉宋慈为祖师爷,可……谭刃干的,勉强算个侦探行业吧,那他供奉的是谁?
这么一想,我便仔细去打量那尊祖师像,是个木质的黑色神像,和外面粗制滥造的神像不一样,这尊像十分精致,甚至表面有一层油光,就算是我这种没见识的人,也看出这东西不简单。
神像的造型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背上背着一把剑,左手托着一面古镜模样的东西,腰间挎着一个铜铃,是个真的铜铃。神像的脚下,一脚站立,一脚屈起,脚下踩了一个趴着的人形鬼怪。
我对于中国的鬼神文化知道的并不多,福利院里的环境比较简单,接触面也很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不是个有见识的人,所知道的一切,也大都来源于书本上。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自己所知道的诸路神佛,也没有能对上号的。
第六章占香
谭刃是个不苟言笑却又很严谨的人,上香有上香的讲究,原本我是不知道的,但他不许我胡乱敬香,因此在上香前,还给我讲了一通规矩。这一通话,算是我们有史以来交流最多的,我听完后才深深感觉到,为什么中华被称为礼仪之邦。
这上香的讲究太多了。
比如,首先的遵从神三鬼四的规矩,给死人上香和给神灵上香,规矩完全不一样。其次,又讲究左右中,不能一股脑胡插下去。烧香的时候,如果有火苗不灭,只能用手扇,不能刷、甩,更不能用嘴去吹。
吹死人的香叫‘渡阳’,吹神香则是大大的不敬。
上香时,拿香的方法、高度也都有讲究,按照谭刃说的方法上完一炷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于鬼神这回事,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属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因此,上完香后,我便忍不住问道:“咱们供奉的是哪位祖师爷?”
谭刃却没有回答我,目光静静的看着我刚才插上去的香,看着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双眉间深深的形成了一个川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香烧的挺好的,也没有灭,我想不出来他怎么突然变脸了。
不过我也没兴趣去研究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心思,见谭刃不理会我,便自顾自的打量四周。
这时,我发现那只黑猫其实是躲在角落处的,这会儿缩成一团,闭着眼睛,颇有种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除此之外,在神衾的另一端,还有一张长桌,这时我才看见,那长桌上,竟然还放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碗水,两张纸人,一根红绳,一个香炉。
此刻,两张纸人都沁在水碗里,红绳的一端在水碗里,一端在香炉里,被炉灰给埋着。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电影里那些扎纸人一类的情节,再加上谭刃神神叨叨的举动,我忍不住问道:“你之前在房间里……”憋了半天,我憋出了一个比较含蓄的词:“作法?”
谭刃被我这么一问,目光从香上收了回来,看了那桌案上的东西一眼,随即走了过去,将那两个纸人从水碗里拿出来,撕去下半部分被沁湿的部位,随即将那个部位的纸揉成一团扔给了角落处那只黑猫。
那黑猫也忒奇怪,一口就将纸团给吞了,吞完后伸了个懒腰,又继续睡。
如此一来,那两个纸人,就只剩下了上半身,谭刃将它们插入了香炉的炉灰中,又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旁边,仿佛是在用火烤它们一样,便就此罢手了。
我觉得好奇,问他是在做什么,谭刃露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看了我一眼,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紧接着,他也没有熄灭蜡烛,任由其燃烧,并且示意我离开。
离开这间屋子前,他又看了看我供给祖师爷的那柱香,忽然说道:“近期你就不要出门了。”
我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就算是老板,也不能限制员工人身自由吧?
他指了指那柱香,说:“自己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谭刃不久前才跟我讲过供香的一些讲究。
您可能要问了,为什么供神或者供死人得上香呢?在传统文化中,香就是一种媒介,通过这个媒介,可以做到人神沟通。当然,另一种说法是,香是鬼食,可以让鬼吃的东西,民间给死者上坟的时候,有点蜡烛、点香和放鞭炮的习俗。
近年来,有些人上坟,程序越来越简陋,光放鞭炮不上香,其实这是一种本末倒置的做法。
在传统民俗中,放鞭炮其实是放给活人看的,意在提醒周围的乡里,某家子孙孝顺,回来给祖先上坟了。而上香则是给死人上供,是个死人‘吃’的,现在有些人上坟,光图面子上好看,炮仗鞭炮震天响,活人的脸到是做足了,实际上却根本没达到祭祀死者的目的。
当然,这些都是刚才谭刃告诉我的,除了这些讲究以外,古人还有‘占香’的方法。
占香,也叫请香,即通过特定的仪式给神灵上香预测吉凶,我刚才上香时,谭刃教我的那套方法,实际上就是‘占香’的方法,我当时没多注意,现在仔细一瞅我点的那柱香,却猛然发现,三支香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按理说,这三支香是同时点燃的,那么燃烧的进度也该一样,可现在,三支香中,中间那支香已经灭了,几乎没怎么燃烧,而左右的两支香,在烧到近一半时也灭了,这在‘占香’的术语上,叫‘三长两短’,是非常不吉利的象征。
我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却没想到,刚听谭刃讲完这些由头,自己就真请了柱‘三长两短’的香出来。霎时间,我觉得嘴巴有些发干,下意识的说道:“巧合吧……”占卜这回事儿,应该当不得真对吧?
谭刃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重新进门,将那三长两短的香给拔了,再次供上一炷,这才关上门,而那只黑猫也依旧被关在屋子里。一大清早就来这么一出,任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我虽然嘴上说是巧合,心里却琢磨着,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
这么一想,我更加好奇起谭刃这伙人的身份。
当天我也没怎么出门,到了下午的时候,谭刃垮了个黑色的小包神神秘秘的出了门,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回来的档口,将那黑色的小包随意往桌案上一放就洗澡去了。
我看了一眼,发现那包里装的是个dv,而且还没有关机。
我心说奇怪,难不成这姓谭的一下午跑出去拍照片了?趁着他正在洗澡,我有些好奇的将dv按开,想看看他拍了些什么,结果我发现,这个dv是空的,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视频的长度有四十多分钟,上面显示拍摄时间是今天下午的五点半左右。
好奇之下,我按了播放键,为了不被谭刃听见动静,所以我关了音量,开始看起了‘哑剧’。
镜头里的背景,是在一片杂乱的居民区,周围的房屋低矮,看样子像是在关外的一些地方,从拍摄角度来看,谭刃当时应该是站在某个居民楼的顶部朝下拍摄的,镜头正对着一个平板房。
此刻,从那平板房里出现了几个人,身影较为模糊。
伴随着这几个人出现,他们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孩儿,有些在地上爬,有些一瘸一拐仔细一看,屁股底下是个木板车。
我看到这儿,霎时间大为震惊,难道这dv里拍的,就是那个犯罪团伙?
紧接着,镜头前出现了谭刃的身影,他半靠在dv前的栏杆上,显然也是在观察那些人,看着看着,他回过头冲着镜头笑了笑。谭刃这人是很少笑的,偶尔笑一次,也给人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笑完之后,谭刃绕回了dv后面,不知在干什么。镜头前重新空了出来,dv的焦距被拉近,因此那伙儿人的影像显得更加清楚起来。他们屋子前停了辆面包车,正在将残疾的乞讨儿童一个个往车上塞,看样子是打算送他们‘出工’,也就是把残疾儿童送到乞讨地点。
很快,几名儿童都上了车,车边一共有六个人,都是成年大汉,这六人似乎在商议什么,正说着话,远处又走来两个人。
我仔细一看,虽然镜头太远,看不清那二人的模样,但这身形打扮,不正是我们昨晚跟踪的小混混吗?
谭刃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俩小混混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想起了昨晚葫芦里抖落出来的粉末物,又联想到早上谭刃弄的那些纸人,心知这其中必然有些什么联系,一时间好奇心极度膨胀,便跟着往下看,忘记了时间。
等我看完时,才发现谭刃正坐在老板椅上喝咖啡,翘着二郎腿,问我:“看完了?好看吗?”
我这会儿满头都是冷汗,甚至双腿都有些哆嗦,看着谭刃淡定的神情,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因为,这部dv的后半段,记录了一段极为恐怖的画面。
第七章DV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在dv里看到的场景,那么就好像是一个人,原本在看一个很真实的纪录片,结果场景突然一变,给你改成了美国惊悚片一样。
这种感觉特别的震撼,甚至是扭曲,看完后我都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幻觉。
dv上的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一只大手朝着镜头处伸过来。这只手是谭刃的,显然是录完之后他打算关机前的动作,而在这之前,整个视频,就如同一个被剪辑过的恐怖片。
我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勉强开口:“那是怎么回事?上面拍摄下来的东西,是真的?”
谭刃抿了口咖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皱眉道:“看你那点出息。”
我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脸上是什么表情,说实话,我满脑子都塞满了刚才的画面。
画面中,那两个小混混和那六个大汉接头了,双方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走到了平房的角落处,须臾,又像是发生了口角,双方开始动起手了。六个大汉围着两个小混混围殴。
我当时看着的时候还觉得解气,心想狗咬狗,打,使劲儿打。
但很快,场景猛然一遍,一簇火苗从几人中升腾起来,那火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镜头太远,视频里根本看不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火是其中一个小混混放的,很明显是被打急了后蓄意放火的。
接下来就是很混乱的场景,火势很快蔓延。
正常人,如果不小心引火上身,那么肯定会想办法灭火,比如在地上打滚,如果打滚灭不了,肯定会跑向最近的水源。
事实上,在平房外的空地上,也就是对面,离着火点十多米的地方,便是一个老式的水槽,上面有好几个水龙头,水槽旁边还有菜篮子,应该是平时用来给那些残疾儿童做饭用的。
一开始,那些人确实在地上打滚儿,但那火里似乎加了什么料,根本无法熄灭。按理说是该去水龙头所在的位置的,然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除了那两个小混混以外,剩下的六个人,就如同是瞎了眼睛一般,在地上打滚儿,或者横冲直撞,不论他们怎么做,却都始终只在那个圈子里。
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困在了一个圈子中无法逃脱。
由于没有开声音,所以我听不到视屏中的声音,但在拍摄的过程中,谭刃时不时的会调一下焦距,因此里面的画面,偶尔会被拉的极近,我甚至可以看到那烧焦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