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我知道玄武给的东西,虽然貌不惊人,但一定是好东西,也不客气连忙接住,“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牛骨牌,在坟场里埋了九九八十一年后取出来的,与冤魂鬼魄相伴八十一年,是对抗引魂铃的最好的东西。别说你那个冯先生了,就是你拿去戴,也是好东西呢。”玄武笑道,说着他又看了看我的口袋,“你口袋里的法器也是一件好东西,你既有了,我就不送你别的了。”
我心里一震,我口袋里装的是吴阳阳给我的桃木匕首,没想到这个玄武,还没有见到,就能感受大那匕首的存在,看来这把匕首确实不一般,我也越发的感激吴阳阳对我毫无保留。而玄武说的话也让我很惊讶,一直以来我们都把他当做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没想到他这样大方,出手就是这么厉害的牛骨牌,若不是误以为匕首是我的,听他的口气简直是还要再送我什么东西。
我一时间也糊涂了,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我心事重重的向他道谢,“我替冯书桥先向你道谢了,这牛骨牌如此贵重,他日一定叫冯书桥亲自过来重谢于您。”
玄武却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是自然,我是个生意人,绝不做赔本买卖的。”
他的话像是开玩笑,又像是真,我一时分辨不了,但我也知道他卖我的这个人情,将来是一定要还的。便站起身来,“已然得到玄武先生厚助,我就不在此地耽搁了,改日登门道谢。”
玄武低头沉思,头也没有再抬一下,并不留我,“去罢。”
走出44号大门,我常常舒出一口气,伸手在背后抹了一把,摸了满手湿乎乎的汗----和玄武面对面坐了不过一个小时,似乎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是他给我无形的压力太大,还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在阳光下张开手心,又看了看那块牛骨牌,心想还是拿回去让吴阳阳看一下有没有问题,再给冯书桥吧。不管那个玄武怎样貌美,怎样温和,又怎样出手大方,我总是没法做到去相信他。
五十一章两个荷包
吴阳阳看到这块牛骨牌的时候,也非常震惊,“这绝对是货真价实几百年的好东西,避邪锁魂的神物,那个怪人居然就这么给你了?”
我点点头,“没问题吗?没问题我就要送去给冯书桥用了,他那么虚弱下去不是办法。”吴阳阳再三又检查了一次,“没问题。”
我拿着那块牛骨牌便往楼上去,冯书桥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像个熟睡的婴儿一样,他难得这样安稳的睡在床上,我竟然有种不忍打扰他的冲动,把那牛骨牌轻轻放在他的床头之后,吴阳阳又进来在他的床边绕床念了三遍锁魂禁咒,确保万无一失。
念完咒,吴阳阳很识趣的出去了,还把门带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冯书桥两人。这次换我坐在床头,恋恋不舍的守着他。我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脸,却只摸到一片冰凉,心里不由更加焦急难过。冯书桥似乎感受到我的摩挲,轻轻地翻了个身,便低低哼了一声,向我伸出手来,也不知道是睡梦中有意识的还是没有意识的。
我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弯下腰轻声问道,“老色鬼,你好些没?”
可是冯书桥一点回应都没有,依旧是沉沉的睡着。我着急的腾出一只手给吴阳阳发了个短信,喊他上来再看看冯书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阳阳咯噔咯噔又跑了上来,对着冯书桥观察半晌,紧锁着眉头,“哎,真没想到那个摇铃铛的人这么厉害。你刚刚说什么那些摇铃铛的人果然都是玄武的人,那个玄武岂不是更厉害?”
吴阳阳没有说出来之前,我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玄武真的是深藏不露,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可是他也许已经活了上百年,依旧保持二十多岁的容貌,又有那么多厉鬼在手,谁也说不出他到底是谁,他活到如今是如何做到的,还有……他活到现在,为了什么?
我有气无力的对吴阳阳说道,“玄武还说摇铃铛的人不止一个,他管他们叫做摆渡人。”
“摆渡人?”吴阳阳冷笑一声,“这个人未免太过自大!”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吴阳阳。
“传说中人死之后都是要喝孟婆汤、过忘川,从此忘记前世今生,重新转世投胎。因此有人送了孟婆一个好听的名号,叫做摆渡人。这玄武把自己手下的人成为摆渡人,那岂不是把自己当成十殿阎罗王了!”
我想到玄武那漂亮的脸蛋,儒雅的举止,真的无法把他和这些恐怖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也没有心情去接吴阳阳的话,只是把桃木匕首从口袋中掏出还给他,疲惫的说道,“多谢你了,刚才忙着上来照顾他,忘记还给你了。”
吴阳阳接过去,笨拙的安慰道,“你不要太过担心啦,冯书桥不是一般人,一定不会有事,他不过是现在有点虚弱罢了。”
我勉强点头,靠在冯书桥身边倚在床头。吴阳阳怕我还会有什么事叫他,干脆也不离开了,直接坐在飘窗旁的贵妃椅上玩手机。我闭上眼睛养神,过了良久,忽然发现手上有一股力道传来,睁眼一看,只见冯书桥已经坐了起来,正微笑着看我。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你醒了?!”
冯书桥被我激动地态度吓到了,微微点点头,“是,我醒了。”
经历一夜加大半天的守候,我几乎快要绝望,此时看到冯书桥醒来,竟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他,伏在他胸前便嘤嘤哭泣。冯书桥的手停在空中半晌,终于落在我的肩上轻轻拍打,柔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
“你都快魂飞魄散了,还没事呢。”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抽泣道。
冯书桥哭笑不得,只好任由我把他肩上衣服哭得乱七八糟。吴阳阳咳嗽两声,大声道,“好啦好啦,知道你们夫妻恩爱,也要等我出去再搂搂抱抱好不好?”
我这才想起吴阳阳还在屋里,羞得满脸通红,连忙离开冯书桥的怀抱。冯书桥叫住吴阳阳,“你别走,我还要问你一件事。”
吴阳阳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冯书桥。冯书桥问他知不知道怎么鬼仙,吴阳阳说知道,冯书桥又问他知不知道若是鬼仙常常陷入沉睡,如何唤醒。
吴阳阳想了想,答道,“我师父对鬼仙非常感兴趣,我经常见他翻看这方面的书籍,他曾经跟我说过,如果鬼仙有鬼仙附身,是对修行极好的事,但是鬼仙必须时时刻刻不离身,总是会影响被附身的人的行动,便有人想出了高法,让鬼仙时常陷入沉睡,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再唤醒就可。鬼仙一般为女子死后变成,极爱干净,想让鬼仙沉睡,便用男子污秽之物封其便可,一般是做成一个荷包挂在胸前。这个荷包里装上从男子贴身亵裤上剪下的布块、农村庄稼汉的鞋垫子线头、八十岁以上老头子半年未洗头的头油、童男子的揩屁股纸等等,越多越好,越脏越好……”
我听着这些东西,腹中作呕,连忙捂住嘴阻止他道,“哎哟妈呀,你别说,再说我就要吐了,我们现在不需要知道怎么让鬼仙沉睡的法子,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什么东西能让鬼仙醒来。”
吴阳阳有些警惕的问道,“怎么,你们……有谁养鬼仙了?”说着,他的鼻头耸了耸,到处嗅了嗅,“只要是道法不如我的人,养了鬼仙是不可能能瞒得过我的。”
冯书桥摇摇头,“我们没有谁养,只是我有个朋友托我问问罢了。”
冯书桥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想让吴阳阳过多的掺和进来,我便也不说话,好在吴阳阳不是爱追根刨底的人,听冯书桥这么解释也不多问了,接着眉飞色舞的卖弄道,“咳咳,我这不是跟你们科普一下吗?想要沉睡的鬼仙清醒,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啊,用一些女子爱好的芳香之物做成荷包,放到被鬼仙附身的人胸前便可,必须要有的几件东西是,婚礼当天新娘子的胭脂香粉、八月中秋节当晚采下的桂花,再配上其他的香花粉,用云英未嫁的少女汗液并清晨从荷叶上采下的露水和在一起晒干后搓成团放进荷包便可,记住,香喷喷的东西也是越多越好,越香越好。哦对了,若是被附身的人想让鬼仙沉睡,已经挂上了污秽荷包,想要唤醒鬼仙的话,一定要先把污秽荷包取下再换上香荷包才行。“
我和冯书桥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这么麻烦,想来那个吕三尸一定是准备了两个荷包,平时就戴着那个脏荷包让鬼仙沉睡,需要鬼仙清醒的时候就取下脏荷包换上香的。简直就是把鬼仙当成了自己的“私家保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吴阳阳见我们都不说话,又好奇的问道,“你们难不成真的有人被鬼仙附身了?那简直太棒了啊!多少修道修法修巫的人,盼着一个鬼仙附身啊!有些巫法世家甚至为了让家族巫术得以传承,有德高望重的女前辈自愿请身自杀,希望自己能够化作鬼仙福荫后代呢!只不过鬼仙炼成千载难逢,这种强行的方法一般都会失败。因为成为鬼仙的婆婆一要终身保持处子之身,二来天生患侏儒症者最好。”
我想到鬼仙春喜婆婆那短小的侏儒真身,不由笑了出来,“这个是为什么?”
吴阳阳摸了摸脑袋,“这个……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了,师父只跟我说了这么多。”
第五十二章枯萎的腿
我和冯书桥不再说话,吴阳阳也懒得再跟我说话了,打了个哈欠,“刚才以为老冯有啥事儿呢,吓得我也在这守了半天,既然没事,我就下去睡觉了。咳咳,真是的,到了这里以后,虽然算是住上了豪宅,但是每天每天的事儿多,还不如在嘈杂的小旅馆里睡得好。”
我抿嘴笑了笑,目送他出门。冯书桥沉声道,“若是这样的话,还真不好办。吕三尸身上佩戴着肮脏荷包,想要唤醒鬼仙,不止要有芳香荷包,还要先把他身上的肮脏荷包拿下来才行。吕三尸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绝不会让人轻易近身,更别提在他清醒的时候拿到他的荷包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愁眉不展,“奶奶说过这事她可以帮忙……”
冯书桥摆了摆手,“罢了,奶奶年纪大了,不要让她做任何危险的事。”他略顿了顿,突然喜上眉梢,打了个响指,这是他才跟吴阳阳学的,“有了。”
“有什么了?”我莫名其妙。
冯书桥走到我身前,伸手便摸向我的胸口,我脸色一红,双手抱住前胸,“老色鬼你干嘛?!”冯书桥的脸也红了红,腼腆笑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说着,将我脖子上的兰花吊坠轻轻解下,“上次那个小阿舍被你放在兰花吊坠里,吴阳阳用了个心咒把她封了起来,这么多天没放她出来,大家竟都把她忘了,这会把她放出来,叫她去悄悄的把吕三尸胸前的肮脏荷包偷出来,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吊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冯书桥这么沉闷的人也会说出俏皮话来,“可是阿舍毕竟还小得很,吕三尸老奸巨猾,若是被他发现,会不会对阿舍不利?”
“这个就要靠奶奶了。”冯书桥将嘴巴附到我耳边,轻声说了计划,我点头不已,赞他计谋高超。
当天下午我俩便告别吴阳阳,让他在家好好看门,我们要回老家办事,吴阳阳也不追问我们干什么去,反而眉飞色舞的跟我们说他接了一个活,说是本小区内有户有钱人家请他去做法事,还说这个别墅群里家家户户都是家财万贯,若是做得好,报酬必定不少。
这一下倒是换我和冯书桥吃惊了,“还真有人请你做法事?”
吴阳阳白了我们一眼,“那是自然!你们是不知道,原来咱们住的这间屋子闹鬼,整个小区人都知道!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小区的保安问我是哪栋楼的,一听我说是这栋,脸色都变了,我就问他是不是知道这里闹鬼,他点点头,我就笑说这里的女鬼早就被我除啦,没想到这保安嘴那么大,立即就把我会驱鬼的事说了出去,这不,刚才就有人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请鬼,如此雕虫小技,我怎么能不会呢?”
这段时间的事情蹊跷得紧,我也在冯书桥的影响下变得谨慎,“你没问人家怎么有你电话的?”
吴阳阳挠挠头,“人家说是从物业要的。”
我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你可要注意安全,别遇上茉莉那么凶的厉鬼,小命搭进去划不来,我们这儿反正房间多,不多你一个。”
吴阳阳一脸不服气,“嘿,我说你这人真是,合着就你家老冯是个鬼富二代,就不许我赚点钱给我将来儿子做富二代了?”
我懒得和他争辩,拉着笑嘻嘻的冯书桥出门了。为了赶时间,我们俩连车站都没有去,直接打了个车,往奶奶家赶去。在村口下了车,冯书桥付了三百块给司机,我们便往奶奶家走去。
奶奶的屋子大门敞开,奶奶就坐在门前的枣树之下晒太阳,看到我们回来,也只是微微一笑,看来一早就在等我们回来了。我连忙跑到奶奶身边,蹲下身子把头埋在奶奶的膝上,“奶奶,天气凉了,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奶奶用手指头点了我的额头一下,“咱们约好十天后你们回来,你算算今天是第几天了?”
我心里暗暗算了算,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其实我们本来也是打算明天就回的,因为摊上了冯书桥被玄武的摆渡人伤害了魂魄的事儿,便耽误了一天。我忙着去找玄武救冯书桥,也忘记了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她昨天回不来,没想到这老太太便一直坐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着我们。
我朝冯书桥看了一眼,只见他脸上也满是愧疚,他是聪明人,肯定也是一眼就看出奶奶的担忧。便也走到奶奶身边,奶奶对着冯书桥伸出满是皱纹,粗糙不堪的手,冯书桥便将奶奶的手握住,奶奶的脸色这才算安宁下来。一时间我心里百感交集,冯书桥尊重爱护奶奶,奶奶也打心眼里把冯书桥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婿,这种只有亲人之间才有的温馨,让我感动不已。
冯书桥弯下身子来,搀住奶奶的胳膊,轻声道,“奶奶,薇薇说的不错,外头冷,我扶您进屋去吧。”
奶奶却面露难色,看了看旁边树边靠着的拐棍,我以为奶奶不过是和从前一样,用拐棍助行罢了,便把拐棍拿起,说道,“让他扶您吧,这个就不用了。”
奶奶却迟迟没有站起来,良久,面露悲凉,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薄毯,我一看,只见奶奶的两条裤管空空荡荡,两条腿细得不像话!我连忙伸手摸了摸奶奶的双腿,只觉得摸在两段枯柴之上,一点点肉也没有!
奶奶虽然是七十多的老太太了,身体枯槁也是难免,但是绝不是这种枯槁法!上次回来的时候,奶奶的双腿也不是这样的!我惊慌地问道,“奶奶,您的腿怎么了?!”
奶奶见瞒不住,吃力的弯腰掀起了自己的裤管,我惊得捂住了嘴。奶奶的两条腿上,已经枯萎的只剩皮包骨!所有的肌肉都萎缩了!看起来比新闻里被子女虐待了多年吃不饱饭的百岁老人还要恐怖,可是她的上身却还是好好的,看起来还是一个健康饱满的老人。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奶奶,我带你去医院!”
冯书桥拉住我的手,帮我擦干了眼泪,“没用的,这一看就是之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
奶奶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冯书桥,点头道,“书桥说得没错,那黄大仙只怕有几百年的修行,百年生子,也是天地造化之难得。幼子孕育在母亲腹中便有修行,奶奶也是一时大意,为了王妮那个孩子考虑未周,直接拧了它的脖子,也算是造孽,那孽障哪里能服气?那一口用尽自己在母胎中八个多月的修行,把自身所有的毒气都灌输到牙尖,奶奶这毒,中的深了。薇薇,奶奶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奶奶从小在我的心里都是很能干很厉害的人物,这个家基本上都是她撑起来的,在我妈妈没有带我的那些日子,她便是我心目中一家之主的主妇形象,可是现在她却在我面前说着自己的死期。奶奶脸上的苍老和颓废,让我的心强烈的揪了起来,让我痛得不行。
“不,不可能,我们想法子。”我拼命的摇着头。
冯书桥见我这样,也束手无策起来,奶奶对他使了个眼色,“别理这丫头了,咱们进去说,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应该还没事,该办的事还是要办,薇薇,等吕三尸那老头的事完了,你回去把你爸叫回来一趟,我要交代后事。”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更是悲从中来。倒是奶奶自己,泰然自若。
第五十三章吕三尸死了半年
冯书桥跟奶奶说了我们有个小鬼的事,奶奶也非常高兴,说若是有小鬼帮忙,那简直事半功倍。奶奶让我擦干眼泪,不要再为这些必将发生的事去悲伤,而是应该尽早解决还要活在世上很久的人的事情。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总也过不去这个坎,难过得不行。
最后奶奶决定,就用自己这个腿的毛病为借口,让我去找吕三尸晚上过来。
去找吕三尸之前,奶奶先把我的兰花吊坠拿出来,摸了一下便惊道,“谁封的这小鬼?”
我和冯书桥都有些讶异奶奶为何反应如此大,冯书桥淡淡答道,“这是我们的一个小朋友封的,怎么,奶奶认识这封魂的手法?”
奶奶面色凝重,良久才摇摇头道,“既是个小朋友,那应该是我想多了。不过看这封魂的手段,倒是很老练,是个可造之材。”说着,便在兰花吊坠上轻轻触摸,闭着眼睛念了一段心咒,大概四五分钟之后,奶奶才睁开眼睛,把兰花吊坠还到我手中,对我说道,“你去把大门关上。”
我知道小鬼都是畏光的,便连忙听奶奶的话把门关了,一转身就看到门后的黑影之中,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对着我笑。虽然知道她是鬼,但我还是很高兴,连忙玩下身子伸出双手想要牵住她,没想到伸出手却和谢光林摸茉莉的时候一样,穿透了阿舍的身子,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意识到人鬼殊途,很多事情,死了的人都是再也办不到的,只好勉强笑道,“阿舍,你还好吗?”
阿舍甜甜一笑,“阿舍很好,每天在吊坠里睡觉,再也不用和从前那些叔叔阿姨们一起了,还有那些白衣服的怪物。”说到这里,阿舍的脸色有些害怕,身子往后缩了缩。
我倒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冯书桥却走了过来,很随意的就牵起了阿舍的手,把我都看得呆了,看来他确实能搬到很多我办不到的事,他对阿舍轻声问道,“阿舍,你说的白衣服的怪物,是不是手上摇着铃铛?”
阿舍听到铃铛两个字,突然面露凶光,身子一瞬间变作血肉模糊状,眼睛也变成血红,张开嘴像一只小小的野兽对着冯书桥低吼了一声,冯书桥立即把我拉开,挡在了阿舍身前,“阿舍,你怎么了?!”
被冯书桥一声呵斥,阿舍慢慢的又恢复了原来的小女孩可爱模样,只是脸上的怨恨和恐惧怎么也遮掩不住,她的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双手捂住脑袋,“就是那个铃铛,我和妈妈就是被那个铃铛抓走的。”
我看了冯书桥一眼,冯书桥也沉默下来,良久,他弯下腰,伸手将阿舍抱到怀里,满是爱怜的擦了擦阿舍的小脸蛋,“你帮哥哥姐姐一个忙,哥哥姐姐帮你把那个摇铃铛的坏人抓住,为你和妈妈报仇好不好?”
阿舍点点头。
我把头偏向阿舍的耳边,告诉她等下和我一起去吕三尸的家里,让她悄悄在吕三尸的家里找到一个香喷喷的荷包后,再回到兰花吊坠里,我会把吕三尸带回这里,由奶奶糊弄住吕三尸,而阿舍只要把吕三尸脖子上的肮脏荷包换下来就行。阿舍大眼睛忽闪忽闪,“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听阿舍的口气,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我也高兴极了。
商量笃定之后,阿舍重新回到兰花吊坠里。因为上次被吕三尸带回他家的时候是黑灯瞎火的晚上,当时又情急,我根本记不得路了,奶奶又给我指了一条近道,嘱咐我万分小心。我笑道,“大白天的,有什么需要小心的?”
冯书桥伸出一根手指,在我头上点了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奶奶说的没错,就算是大白天,也会有很多坏人,你不知道吗,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奶奶赞许的看了看冯书桥,我想想他说的也对,阿舍是鬼,冯书桥也是鬼,他们从来没有害过人,就连那个厉鬼茉莉,也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根本没有去害任何无辜的人。但是那个玄武,长得一表人才,却拘了那么多冤鬼,谁又能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答应奶奶和冯书桥一定小心谨慎之后,便把兰花吊坠挂到脖子上出门了。步行的话,奶奶与吕三尸的村庄之间大概隔了不到半个小时的路,大白天的视线好,远远的就能望见那个村子。田野间一望无际,很多农民劳作在田野之间。这年头,年轻人全都出门打工或者定居了,留在老家干这些苦活累活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那些平时看起来甚至有些蹒跚的老人,到了田间却又找回自己年轻时的辉煌,飞快的挥舞着镰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取回索取这些大自然的恩赐。
我一边走,一边看,倒也不觉得无聊。走到一条小溪边的时候,我找了找才看到奶奶提前跟我说过的小桥,这桥在我小的时候是没有的,那时候村里还有小孩子因为在夏季汛期涨水的时候下水玩耍被淹死的,所以奶奶那时候就禁止我往这边来。溪水清凌凌,我低头往下看了看,突然发现浅水中居然还生了很多野菊花花,摇曳生姿。仔细一看,心中微微有些震惊,那些花儿并不是野菊花,而是彼岸花!
我有些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多看了几眼,彼岸花的形状有些像龙爪菊,可是只有花没有叶,而水下的这些花就没有叶片,全都是光秃秃的杆子上开着偌大的一朵花,美则美矣,看起来总有些诡异。
我有些心惊胆颤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田野间老农们也还在低头劳作,心想若是有什么不对,我就大喊一声,那些老农必定能听到。想完又忍不住笑了,暗叹自己现在真的是胆小如鼠,看到什么都觉得有怪异。不过是几株花而已。
过了桥,风景和对岸差不了多少,依旧是稻田、老农、远远的村庄。吕三尸所在的村庄在眼前已经越来越近。我想到等下要做的事,有些紧张,很想和阿舍暗暗再嘱咐两句,无奈阿舍是个能量很弱的小鬼,大太阳底下,她根本不能跟我对话,更别说现身了。
我忐忐忑忑的继续往那个村庄走。快到村口的时候,一个农妇正扛着锄头赶回家做饭,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念书回来了?”
我抿嘴一笑,“我不是这个村庄的,是另一个村子的,过来找人的。”
《阴阳通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