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他微微抬头,声音在井中传来更加的沉闷。“你的身份特殊,这事只好是我或者天月师弟来做,现在天月师弟下山帮他们超度,只能我来做了。况且镇妖殿中妖魅走失一事,只有天字辈我们三个,以及山外山的长老知道,其他的弟子无人知晓。你身体中有魔气一事,以后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就连我那天月师弟也不要说,否则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我嗯了一声应下,心中却想,天云道人虽然是得道高人,但未免有些迂腐,我身上有魔气之事,岂敢轻易告诉外人。好像我见到谁都会告诉似的。
不过他能这样嘱咐我,是对我的关心,我心中感激,“那您上来,你要找什么,我下去!”
我觉得自己激发身体中的阴阳气,应该慢慢也能下去。
“这井很深。还有禁制,越往下越没有空气,除了我们几个老道,外人进来恐怕有性命之忧。”
“到底您要找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代代相传它在里面,因为井中有妖魅,厉任掌教都没有下去过。我先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就是。”
天云道人继续往井下走,这个井确实极深,他的深度甚至能比上神农架的那个无底天坑了,按天云道人的说法,龙虎山中的弟子比不知道降魔殿中妖魅走失,一直到现在,降魔殿上还贴着张天师的水火阴阳镇妖符,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符是假的,真符早已经损毁,而降魔殿中也没有了妖魅。
镇妖井中极黑,可能就是一种特殊的禁制。纵然我的眼睛能看透黑夜,也看不透这浓墨一般的黑,下不一会,天云道人的身影被浓黑所吞没。
看不到他的身形,我担心起来,小心地喊了两声,幸好井中立马传出他气定神闲的声音,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隐隐地将天云道人当成了自家的长辈一般。
看他胸有成竹,我就不再喊他,万一外面有龙虎山的弟子闯进来,这个场景很是尴尬,而且我还解释不清。
幸好降魔殿的位置很偏,一般不会有道人来到此处,看不见天云道人,我只得将耳朵贴到井壁之上,听到不时有微微的声响传来,证明他还在往下走。
井壁上四周有奇怪的符文,但是这些符文大半都已经损伤,想来是阴灵教袭击山之时所致,我忽然想到那个女灵使,她见到我之后表现有些奇怪,以她喜怒无常的性子,就算是死,估计也不会将魔石交给我,可她为什么愿意将魔石给我?
而且她从龙虎山上遁逃出来之时身受重伤,此女并没有参与正面作战,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降魔殿中隐藏的禁制给伤到了。
心中胡思乱想,而这个时候,天云道人好像还没有到达镇妖井的底部,这镇妖井的深度真是让我嗔目结舌,怪不得天云道人说旁人没有能耐下去。依我看不是没有能耐下去,是没有能耐上来。
等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听到井中有了着地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等的都快崩溃了,天云道人终于慢慢地现身而出。
这一番提心吊胆的折磨,比我自己下去还紧张。
他额头冒出了汗,看来从下去到上来没少费劲,站定之后他从怀里摸出来一物,我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张古怪的皮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黝黑发亮,残破了一片,天云道人将那皮反转过来,只见上面隐隐约约地有些文字。
那文字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文字,比符篆上符号还要奇怪,但确实是文字,中国文字分为六类表达形式,分别是指示、象形、形胜、会意、转注、假借。
像甲骨文,多就是象形字。
但是这个文字,不属于六个中的任何一种,看了一下,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发现天云道人也在凝神看,就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没想到天云道人摇头,“我也看不懂,据说是张天师成仙之前留下的镇妖卷,镇压妖邪用的。”
张天师飞升之前留下的?
以前听疯道士说过一个传说,修道之人要是真能修到白日飞升这一地步,就会悟出不同寻常的时间和空间法则,甚至领悟天上的文字,这上面写的莫不就是天书文字?
他拿着那皮子的残卷看了一会,还是一个字都不识的,那些文字半消半隐,缺胳膊少腿,看来只有神仙才能看懂,终于他说道,“这伏魔殿镇压邪魔,除了门口的水火阴阳镇妖符,镇妖井井沿的符文,最后就是这一片天师残卷。我本来是不舍得给你的,镇妖井中的妖魅已经不再,这一片天师残卷留在井中也没了意义。这残卷你就带在身上吧,一定不要使其丢失,万一魔气控制了你的心性,这片天师残卷能保你安然度过。”
张天师用仙家文字写成了镇压魔物的文字?
我将这残卷接过,手中传来一片冰凉之感,这上面写的可是仙家文字啊!幸好是专门用来镇压魔物的用的,要是得道成仙的感悟,天云真人心胸再豁达,也不会将它送给我一个不相关的外人。
他将这片天书残卷送给我还有一个原因,我隐隐地觉得,他可能怕我变成邪魔,这一片天书残卷让我带着,也算是为了天下苍生。
我心中感动,抓住这天书残卷的时候,发现这皮子古怪的很,贴住就能沾上我的手,需要费很大的劲头才能扯开。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着给天云道人说。
天云道人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他接到手里之后却发现那黝黑的皮子完全和他不粘连,递给我的时候,皮子好像有灵力的符篆,瞬间就能贴到我的身上。
看到出现这样的情况,天云道人沉思了一会道,“看来天师的这个残卷,和你有缘法。”
我觉得既有趣且诡异,随便身上那个地方,只要有裸露的皮肤,这天师残卷瞬间就能稳稳的贴上,再扯下来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滋滋的响声。
这个情况出现之后,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会丢失了,我将天师残卷揣到了胸腹处,一阵冰凉之后,它稳稳地贴在了肚皮上面。
胸腹间慢慢习惯了这个冰凉,我突然想起,这个天师残卷以前就在镇妖井中,要是真能镇住妖魅的话,阴灵教的人为什么又能得逞。
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天云道士道,“他们引走的是邪魔的气息,并没有真正的魔物出现,你放心吧,这天师残卷一定有用的!”
我欢喜不已,有这一片天师残卷在,我身体中的魔气就不用消除了。
好不容易将魔气渡入体内,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实力,再将魔气散去的话,以我现在面对的这些对手,简直寸步难行。
将天师残卷给我之后,天云道人脸色舒展开来,我身体中的魔气,在他看来始终是一个隐患,现在除去了这个隐患,他也放心了。斤叼名圾。
二人再次神神秘秘地从附魔殿中出来,贴好了那个西贝的水火阴阳镇妖符,我就回吴弃的住处休息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疯道士和吴弃都在打坐,疯道士身上微微有白气缭绕,我知道疯道士是用拙火定术驱除身体中的余毒,这家伙现在厉害的让人不敢相信,修习佛家的拙火定术也就算了,竟然还练出了拙火五相,一般人没有数十年苦修之功,冬季忍受严寒之苦,怎么可能练成对应的异相。
在我看来,疯道士本就天赋异禀,绝不仅仅是醍醐灌顶之功!
疯道士这边的动静比较大,我上来就盯着疯道士看了,看完了疯道士再看吴弃时,发现他的打坐和疯道士大不同。
疯道士的打坐和一般道士的打坐无异,都是全身放松,气凝丹田,舌抵上颚,眼观鼻,鼻观心。
而吴弃的打坐,头竟然微微仰起,双手扶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坐的方式。
归根到底,其实我们三个都属于道家一脉,和龙虎山想必,我们三个又是另类的道家,疯道士是道家小派,根本都无人知晓;死人阁快要变成了邪派,早已不被道家承认,而吴弃却是最早的道术!
难不成道家最早的打坐就是这样?
之前我见过他的打坐,和疯道士没有多大的区别,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又盯着吴弃仔细看了下,发现他坐在一个黄豆的圈子里。
我知道吴弃的玄门术法是豆子和红线,可能跟“五斗米道”的得名有关,本来想轻轻走开,这时候却发现这些豆子竟然都是直直地立住的。
这一圈不得有上百个豆子,都直直地立着,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束缚着这些豆子一般。
看来分别的这一段时间,吴弃也不是止步不前,这定然又是一种我们未曾听闻的密法。
等他们两个打坐完毕,用过了斋饭,我再次提起离开的事情,疯道士体内的蛇毒已经去尽,吴弃的伤也全部恢复。
东南将有大事,鸡鸣风雨海扬尘,他们两个都愿意陪我东行,反正迟早要面对阴灵教的阴谋,作为玄灵公社的成员,没有退避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辞行,天月还没有回来,他下山找寻那些人的尸体和超度,因为不知道那些人的尸体埋在了何处,可能需要耗费几天时间。
我们三人遂向天云道人告辞,他知道我们此番离开所谓何事,也没有挽留,只是告诉我们,龙虎山核心弟子选拔之后,不日将会出发,他们有密法互相联系,还都佩有风符,可以迅速地在东南各省往来。
听天云真人这么说,我们心中的底气又足了些。
天云真人对我算是恩深义重,此番离开,相见不知何年,我跪下又要扣头作别,他再次将我拉住,“江湖风波邪恶,难得有你们一腔热血,我相信邪定不能胜正,你们一路小心。”
第二百九十九章:爱已成灰?
告别天云真人,三人下山而去,说起那个离开的天尘,这人在龙虎山的道行本来就已经登峰造极,他视我为心魔。定要杀之而后快,吴弃他们两个都颇为忧虑。
至于这个,我倒不是太担心,找不到我的行踪,他肯定是先去找阴灵教,他要是能灭掉阴灵教算是他有本事,不然的话他肯定已经元气大伤,我现在的实力也不弱,不是随意就任人揉捏的,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况且我现在到处都是敌人,虱子多了不痒,不在意多他一个天尘。
下山之后我就要去买酒,吴弃却拉住我道,“这番正事要紧。等安定下来再说吧。你真当我是酒鬼么?”
从龙虎山一路辗转,终于再次来到了蒲城,这一路行来我们格外谨慎,坐车的时候绝口不提玄门之事,话都很少说。
本来下车后,疯道士要先去找玄灵公社的花楹他们,可看到了我一脸着急的样子,吴弃说先去找朱姑娘吧,我也想去白纸门看看。
疯道士恍然大悟。拍腿道,“对对,先去找朱姑娘!”
白纸门所在是在蒲城边缘,纵然我们三个人脚力轻快,这番也是走了半天。
再次来到白纸门所在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片荒凉。
上次我和疯道士到来的时候,诺大一个白纸门。忙忙碌碌的。现在的白纸门,大门开着,只有几个老弱妇孺,也没有扎纸人弄花圈,见我们走进来,神情呆滞而恐慌。
微微有风起来,这里更是一片萧条,很多纸幡子乱飘,地下的纸钱也乱走,物是人非,名声赫赫的白纸门,现在却是这个下场,上天不佑良善之人啊。
白纸门门主朱富祥,严令白纸门人不准为祸,按说白纸门不应该横遭此祸,看到此景之后,疯道士唏嘘更甚。
上次正是白纸门赐给的我们的十五年还魂草,苏夏才保住了一命,怪不得朱霜一心想要报仇,这样的地方,只要看了一眼,心中就有无限的悲愤。
关于白纸门的事,吴弃也听说过一些,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我们前行。
朱霜呢?她真的回这儿来了么?可这儿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啊。
我转头问那几个老人和孩子的时候,他们摇头说不知道,看来朱霜可能真的没有回来。
带着那两个空魂纸人,朱霜到底去了哪儿?白纸门散落在其他地方的分部么?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该要到哪里去找呢?斤围页圾。
询问无果之下,我只有垂头丧气的出来,疯道士拍了拍我,“兄弟,别丧气,你们要是有缘,天涯海角你都会找到她。”
他这是强自安慰我,世界茫茫大,我上哪儿去找她,她学不成白纸门的空魂纸人之术,这一世或许我就要和她擦肩而过;万一她学成了那神奇的术法,肯定去找阴灵教报仇了。可阴灵教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怕她也是一去不复返。
我的心中彷徨而且苦闷,低头正往外走,吴弃突然对着我道,“刚才你问话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小姑娘眼睛转了几圈,有可能她在说谎,我们先不急着离开。”
吴弃这么一说,我打了个激灵,转身激动地道,“真的么?”
“我也不敢确定,不过那个小姑娘的神情不对,应该是在说谎,如果朱姑娘真在这里的话,我觉得她有可能会去禀告。”
听吴弃这么说,我赶紧将柳柳唤了出来,让她监视着那个小女孩。
过不一会,柳柳飘了回来,“米凡哥,那个女孩子提着一壶水向后山了。”
吴弃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白纸门后面都是一片荒山,上一次所有的白纸人就是从这一片荒山之中穿行,最后去的披云山,大喜之下,我们三个绕路走向了那片荒山。
这片荒山老松盘旋,树高林密,行不多时,突然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先控角位,在转亢位、然后心位!神散而意不散!”
听见声音之后,我们几人更是加快了脚步,模模糊糊地看见树木的缝隙中透过来几个人影,周围一片纸人飞舞,不得有四五个!
我心中猛然一震,空魂纸人!
再走近几步,只见飞舞的纸人下面有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是一个面相古怪的老头,还拄着一根拐杖,看见我们到来。其中一个女孩慢慢转过头来,这女孩容貌秀丽更胜往昔,乌发满肩,如出水芙蓉一般地远远站着,我觉得自己的心此时化成了一只野鸟,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抹新天。
朱霜!
我正要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惊诧的神色过后,继而变得冰冷,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而另一个女孩,真是白纸门吴弃怀疑的那个女孩,她的手中果然提着一个水壶。
见到我们三个突然出现,那几个纸人瞬间钻进了朱霜后背的包里,那个老头大声冲着提水壶地姑娘大声地道,“小花,你怎么把外人引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老头对着朱霜道,“怎么办?是打晕之后灌上迷魂汤么?”
这老头虽然是个残疾,看来是个古怪之人,练习古怪的术法被外人窥到,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灌上迷魂汤,洗到我们的记忆。
我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朱霜道,“我来找你了。”
朱霜眼睛抬了一下,“找我?找我做什么?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请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