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一声大喝像是炸雷响起,雄音在地洞里回荡,我的魂魄几乎被这一声大喝给震散了,飘飘悠悠的上下浮动,高昂着脑袋的三脚羊明显也受到喝声的影响,唰的低下头。
喝声仍在周围回荡,举着火光的那条身影已经飞快的朝这边奔来。我还看不清楚这个人的相貌,但飞奔之间,这个人的头顶,两肩,各有一团很淡很淡的红光。这样的红光在民间传说里,被成为阳火,普通人的阳火是肉眼难见的,然而眼前这人的阳火在缭绕的阴气中若隐若现,说明他的阳气相当浓重,是一个八字偏刚,命势很硬的人。
阴阳相克,三脚羊是纯阴的东西,显然对这个飞奔而来又阳气旺盛的人略有忌惮,一时间也顾不上吞我的魂魄,张嘴叫了一声。
咩
匍匐在地面上的四具腐尸拖着铁索,一起迎着来人爬过去。我的魂魄在头顶飘着,好像下一刻就会散掉,想要趁这个机会钻回肉身。但魂魄是被逼着离开身体的,出的来却回不去。短短瞬间,来人冲到三脚羊跟前,阳气旺盛的人一般胆子都大,这人连眼皮子都不抬,顺手抓住腐尸脖子上的铁索,直接把两具蠕动的腐尸给提了起来。
一直到这时,来人的相貌才清楚的呈现在眼前。这是个六十来岁的男人,个子很高却很瘦,四方脸,脸庞棱角分明,他的左眼可能是瞎了,用一只黑色的眼罩蒙着。这个人脸生,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独眼龙一甩手,把手里的两具腐尸直直的丢出去,命势强的人天生克制阴邪,脚下的腐尸显然畏惧,拖着铁索不断的倒退。独眼龙慢慢的收回手,朝三脚羊走了一步。
咩
三脚羊叫声中的戏谑还有得意统统不见了,它警惕的盯着独眼龙,叫声发颤。独眼龙朝前走一步,三脚羊就被迫退一步。独眼龙走到我的身躯前停下脚,低头看了看,又抬起脑袋,伸手在头顶轻轻一引。这个人应该懂些阴阳道法,随着他的手,我的魂魄好像瞬间找到回家的路,轻飘飘的下坠。
“回去”独眼龙把我的魂魄引到身躯上方,轻轻喝了一声,手掌一翻一压,魂魄一阵恍惚,好像被硬逼进一个空旷的壳里,恍惚很短暂,等到意识再次清晰的时候,魂魄已经归体。我被三脚羊搞怕了,翻身爬起来,噌的朝后蹿了好几步。
我还搞不清楚这个独眼龙的来历,看他的衣着神情,肯定不是寻常的庄稼汉,三脚羊对独眼龙仿佛有一种隐隐的忌惮,退后几步在凹坑边站稳了,咩咩的叫。但这东西是命势的强者,绝不会轻易就怕了谁,我看见三脚羊的眼睛泛起了一片幽幽的蓝光,鼻孔嘴巴不停的朝外喷着白气。
这是三脚羊将要发怒的前兆,没有修成阴神的三脚羊到底有多厉害,这个谁都说不清楚。但三脚羊呼吸之间,寂静的地洞里仿佛荡起一阵呼啸的阴风,无数屈死的冤魂在风里哭号。
“娃子,你躲到后头去,躲的远一点。”独眼龙头也不回的对我道:“这个东西真发怒的话,你顶不住。”
“你能斗得过它不”我不认识眼前的独眼龙,甚至连对方是好是歹都不知道,可是危机中,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只想同仇敌忾,先把三脚羊料理了再说:“我身上有法物,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到这里,独眼龙回头看看我,又摇摇头,道:“这东西已经稍稍成了气候,我奈何不了它。”
“那怎么办”我一阵头大,原本以为独眼龙来了,事情会有转机,但这人忒实诚,直接告诉我奈何不了三脚羊,顿时把我心头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给浇灭了。
“我奈何不了它,它也奈何不了我。”独眼龙挥挥手,道:“你退一退。”
我没主意,可是又不肯走,不管怎么说,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人家跑来救了我,我不能脱险之后就没脸没皮的一个人逃掉。
“蚂蚱再小也是肉,我多少能帮点忙的。”我站在独眼龙身后两丈远的地方,把包袱里能用的家伙都取了出来。
独眼龙笑了笑,没再说话,他又朝三脚羊走了两步。阴风越来越盛,三脚羊嘴巴鼻子里喷出的气几乎化成了滚滚白烟。
“你不要怒,我知道你的来历,咱们犯不上动怒。”独眼龙慢慢道:“我只救这个娃子,别的事情,我不管。”
三脚羊还没成道,灵智肯定有,但能不能听懂人话就不一定了。独眼龙慢慢的说,脚步还在不停的朝前挪动,他身上的阳气太重,让三脚羊感觉到了威胁,滚滚的白烟里,渐渐出现无数正在扭曲挣扎的极淡极淡的影子。这些都是三脚羊吞下去的怨念,如今一起释放出来,不甘的怨念会无情的扼杀周围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我给你看个东西。”独眼龙在三脚羊面前站定了,也不管白烟中那些扭曲的影子,他背对着我,抬起手,把罩在瞎眼上的眼罩取了下来。
咩
独眼龙眼罩被去掉的一瞬间,三脚羊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一圈,三条腿一阵凌乱的抖动。它明显慌了,有些茫然失措。
这是怎么回事独眼龙虽然背对着我,但他的动作都被我看在眼里,他必然是去掉了眼罩,让三脚羊看了看自己已经瞎了的左眼。我不知道一只瞎了的眼睛为什么会让三脚羊如此恐慌,独眼龙摘下眼罩之后,三脚羊明显老实了,咩咩一阵乱叫,不停的朝后退,一直退到主通道尽头的石堆前。
“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地方还是你的。”独眼龙把眼罩重新戴上,转身就走,他和三脚羊之间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冒犯谁。我有些发呆,一直盯着独眼龙的左眼,但左眼被眼罩盖着,实在看不清楚他的瞎眼里有什么玄虚。
“娃子,走”独眼龙经过我身边,拉着我就走,在正常情况下,我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相信一个陌生人,但身在这样的困境里,我没有考虑的余地,跟着独眼龙就跑。
我们一前一后跑的很快,片刻间奔出去一里地。独眼龙放慢脚步,回头看看我。刚脱离险境,我就产生了一丝怀疑。山背后这个主洞被封了好几年,从来没人知道,我今天第一次打开,独眼龙就堪堪的赶了过来,这真的只是巧合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静下心,跟独眼龙说话,想摸摸对方的底细:“贵姓”
“我姓葛,叫葛山杠,娃子,你叫什么”
“我叫陆”我从来都不善于撒谎,可是又不想直接就报出自己的家门,石嘴沟出事之后,我就隐约感觉到了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露了身份,但没撒过谎的人,说瞎话会脸红,我结结巴巴的吭哧了一会儿,在想着该编一个什么假名:“我叫陆”
“姓陆”山杠爷停下脚步,眼神顿了顿,他朝我凑了凑,轻轻抽动鼻子,嗅了几下,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你用不着说谎,你说谎也瞒不过我,娃子,你大概是石嘴沟陆家的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一惊,脱口就回了一句,可是话刚出口,自己就后悔不迭,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除了陆家,谁会让自家的娃子从小吃人肉,闻尸油你身上的味道,别人嗅不出,我却嗅的出。”
“我”我耷拉下脑袋,默认了山杠爷的话。这人看着高高大大,但很精明,经验丰富,是个老江湖,他既然猜透了,我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反不如敞亮点跟对方交交心:“我是陆家的人,山杠爷,这地方很隐秘,从来没人知道,我是刚打听到的,过来看看,你呢是怎么跑到这儿的”
“从来没人知道”山杠爷不置可否,一边走一边道:“几年前,小日本封山的时候,我就在不远的小山山头,他们怎么封的山,我看的一清二楚,说起来,这地方,我比你知道的早。”
“几年前”我眼前一亮,好容易找到这地方,又苦于没有发现线索,山杠爷这么一说,我立即来了精神,巴巴追问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小日本为什么急匆匆的封山”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跑过来挖山,最后挖出个东西。”山杠爷撇撇嘴,道:“东西挖出来之后,小日本又觉得驾驭不住,就重新封山,想把东西再堵进去。”
第三十六章醉酒
“山杠爷。”我一听山杠爷的话,惊喜交集,觉得这次可算遇见明白人了:“小日本从山里挖出来的,到底是个啥东西”
“你猜猜,看能不能猜到。”山杠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丝笑意若有若无,但里面却好像有一种慈祥,就是那种老年人对少年人的慈祥。这一缕笑意仿佛无形中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这些东西我怎么能猜的到啊。”
“猜猜试试,猜不到也不花钱。”山杠爷两脚生风,走的飞快,却一点不耽误说话,扭头对我道:“凡事先用脑子自己想想,再去问旁人。”
“那东西一挖出来,小日本就封山,而且有些人来不及跑出去就死了,说明这东西危险的紧,还有,东西估计是活的,能来回动,我只能猜到这么多。”我望向山杠爷,道:“难道,他们挖出来的是那只三脚羊”
“三脚羊算什么”提起这个,山杠爷明显不屑一顾,道:“跟那东西比起来,三脚羊一根毛都不是。”
“三脚羊活的岁数长了,是能修成阴神的。”我唯恐山杠爷不知道三脚羊的故事,加重语气跟他解释。
“修成阴神又如何阴神见了那东西,有一千里就会躲出去一千里,不可比的。”
我越听越是好奇,山杠爷彻底把我的心撩拨的奇痒难耐,死乞白赖的央求他讲讲这件事。
“娃子,不是我不肯说,当年我跑来看日本人封山的时候,其实已经迟了。”
山杠爷过去是看到了日本人封山时的场景,但他说,日本人从山里挖出东西的第一时间,局面就失控了,忙不迭的堵洞封山,却没能堵住,那东西弄死一些日本人,无可奈何之下,小日本等形势稍稍好转一点,立即进行第二次封山,才算把主洞给堵上,山杠爷目睹的,是第二次封山,也就是说,他赶来时,被小日本挖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我看看山杠爷,说不清他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我明白,他既然知道相关的情况,就必然有足够的信息,不过这人年纪大,经验丰富,是个老江湖,我几次套话,都被他挡了过去,回话回的滴水不漏。人家不想说的事,我也没办法,就暗中想主意,想跟他多耗一段时间。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在通道里跑,有人陪着,心里就踏实很多,洞里的怨念都被三脚羊吞了,只要它不找麻烦,我们跑的就很顺利。不知不觉间,俩人一前一后离开通道,返回地面。山杠爷随后就动手把主洞给重新堵上,掩饰了一番。这种地方还是堵上为妙,普通山民要是偶尔发现了洞,进去之后就会凶多吉少。
“娃子,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我完全沉浸在这件事情里,一直到山杠爷问起,才猛然想到自己是为了追赶白头狐狸才跑这么远的。
“白头狐狸”山杠爷不假思索,随手一指,道:“我正想打几只狐狸,弄些皮子做件小袄,一路走吧,真遇见那只白头狐狸,我帮你抓住它。”
“那太好了”我兴奋异常,本来就打算跟山杠爷套近乎,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诚然,我对这个人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可我始终有种形容不出的预感,我感觉他不是坏人,绝对不是:“那只白头狐狸,是朝东边逃走的,咱俩就朝东边去追。”
“先不忙。”山杠爷扭头就走,道:“我料理两个人。”
我跟着他走了大概二三十丈,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旁边的野草地里,躺着两个人,手脚被绑的结结实实,嘴巴也给堵上了,在那里呜咽呜咽的哼哼。
“是两个山刺。”山杠爷随手提起一个人,道:“遇见我,算你们倒霉”
两个山刺是溜到方家峪准备偷东西的,恰好被途经的山杠爷发现,追到这儿就给追上了,不过刚把人绑了,山杠爷就看到那边的主洞被人挖开,所以没来得及料理对方,赶紧就进洞去看。两个山刺估计已经在山杠爷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山杠爷一说话,俩人满脸惊恐,一起呜呜的叫,猛摇脑袋。
“你们只是偷东西,还没伤及无辜,这一次,权且饶过你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山杠爷抬手从我腰带里拔出刀子,手法快的眼睛都看不清楚,我只觉得眼前闪过两道刀光,等山杠爷把刀子重新还给我的时候,两只被砍掉的耳朵才带着一串血花落地。两个山刺半边身子都是血迹,疼的要死要活,却死憋着不敢出声。
“滚吧”山杠爷解了对方的绳子,厉声一喝,俩山刺得了圣旨一样,跑的比兔子都快。
“别”我赶紧对山杠爷道:“先不要放他们走”
“怎么娃子,不放他们,难不成就地杀了”山杠爷眯着眼睛,望向两个逃远的山刺,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没做大恶,只是偷人家东西,惩罚一下也就是了。”
“不是,山杠爷。”我并不想杀人,但两个山刺被放走,难保不会引来同伙找我们寻仇,最起码要扣住他们,等我们走远了再说,少一事总比多一事的好。
“山刺成不了什么气候,怕他作甚”
“山杠爷,话不是这么说。”我叹了口气,山里的山刺都是土匪,又要躲避围剿,又要压制手下那帮江湖草莽,在夹缝里生存,没有十成十的本事绝对活不下去。太行山几股比较大的山刺,能人很多,尤其几个山把子,比如小白龙,银霜子,花九,李福威,那都是人尖儿,被山民传成了半个神人,不会像山杠爷说的那么不堪。
可是人已经逃远了,说什么也是白费。山杠爷若无其事,跟我说到方家峪讨换些干粮,留着路上吃。
我们两个到了方家峪,弄来两布袋干馍,山杠爷又专门买了三十斤一坛的白酒,提了就走。走山人一般都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我们脚力快,走了三十来里路,天才擦黑,山杠爷收拾了一块地,让我捡柴哄火,烧水烤干粮。我弄了一堆火,干粮刚烤上,山杠爷那边就去掉酒坛的封泥,咕咚喝了一大口,这一口至少得有半斤酒下了肚。
干粮烤好,山杠爷不吃,只顾喝酒,一口接着一口。我见过能喝酒的人,小岭坡的黄大胆,一顿四斤白酒,还能稳稳当当走路,村里红白事,人家都请他去陪酒,在我眼里,那是顶能喝的人了,可是跟眼前的山杠爷一比,黄大胆就差了许多。我手里两个馍馍还没吃完,半坛子白酒十四五斤,已经被山杠爷喝了下去。
“娃子,你是陆家人,你们陆家人丁不多,看着你的年纪,该是陆毅夫的后辈吧。”山杠爷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擦掉嘴角的酒滴,跟我闲聊。
“那是我五叔。”我的心事又被触动了,心里很难过,又不想让山杠爷看到,转身加了把干柴,道:“山杠爷,你认得我五叔”
“陆家五爷,生裂虎豹,名声那么大,我怎么会不认得”山杠爷喝了那么多,虽然还没醉倒,但眼神里多少都有些醉意,他咚咚灌下去两口酒,道:“能让我葛山杠佩服的人,一巴掌就数的过来,你们陆家五爷算一个,陆家的五爷,好功夫,好本事,好心计”
我听得出山杠爷话里带刺,似乎跟五叔是老相识,但是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喝下去。我看的只吐舌头,那可是足足三十斤白酒,换成水也能把人撑死。
“困了,睡觉。”山杠爷丢掉酒坛,合身躺下,嘴里嘟嘟囔囔道:“娃子,我睡觉睡的死,你就受累守夜吧,替我赶着蚊子,可莫要跑远了”
“好。”我马上答应,走山人如果两人成行,至少得留一个守夜的人,这是规矩,我年轻,多受点累是应该的,这边说话,那边山杠爷就睡着了,夜里风大,我轻轻给他盖上一件衣服,然后坐到火堆旁。
夜很难熬,尤其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脑子就会胡思乱想。我在琢磨山杠爷真实的身份和来历,琢磨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我甚至还想趁他睡着的时候,揭掉他的眼罩,看看他那只瞎了的左眼到底有什么蹊跷,能把三脚羊都吓退。但我不习惯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而且怕山杠爷惊醒发现,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就在我忍不住想闭眼打瞌睡的时候,很远的山路上,骤然闪出了十几支火把的亮光,火把的火光间,还有那种洋铁皮壳的手电筒的光。一看见这些,我就慌了,因为在当时,山里的庄稼人不可能使用这种玩意儿。
解放前,山里的土匪为了生存,抢日本人的辎重,也抢和解放军的物资。那些洋铁皮壳的手电筒,大半是军用物资,只有山刺手里才会有这种手电筒。
“糟了是山刺过来寻仇的”我有点心慌,我能看见对方的火把,对方显然也能看到这边的篝火,我和山杠爷其实已经暴露了,我马上熄灭篝火,喊山杠爷:“是山刺山杠爷,醒醒”
我连喊了几声,山杠爷没一点反应,我真的急了,一手拖着我们的干粮袋还有包袱,一手就去拍山杠爷。
手掌刚刚触碰到山杠爷的身体,我就忍不住一哆嗦。
他的身体冰凉冰凉的,就和死了的人一样,没有一丝热气。
第三十七章发威
我大吃一惊,山杠爷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半夜功夫就浑身冰凉了我唯恐自己感觉的不实,慌忙伸手在山杠爷鼻子前探了探。网、
这一探,我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窖,恶寒刺骨。山杠爷不仅身子冰凉,鼻息也没有了,我又检查一番,他的脉搏,心跳一起断绝,显然是死了
我傻了脸,脑子纷乱,山杠爷看着不是普通人,难道是晚上喝下去的那三十来斤白酒发作,醉酒而死我还不肯罢休,拖着他又摇又晃,可山杠爷的呼吸停止了不止片刻,无论我怎么摇晃,他还是慢慢的僵冷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回头看了看,那些拿着火把和手电筒的山刺在山路间行走如飞,越来越近,我没有山杠爷的本事,不可能同时对付那么多敌人。我想逃走,但望着脚下的山杠爷,心里又矛盾了。他临睡之前嘱咐过我,而且我答应会守着他。
承诺,不分死人活人,因为承诺本身就不是做给旁人看的,那只是自己心里的道义。
我带不了那么多东西,就把装杂物的包袱还有干粮袋全都扔了,一把架起山杠爷。山杠爷很重,一百六七十斤都不止,我的身子比较弱,把他背在背上,脚步明显就蹒跚起来,想快也快不了。
这周围的地势,我一点也不熟悉,背着山杠爷的尸体,捡着能走的路就跑。我走的慢,山刺跑的快,双方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迟早是要被追上的。我啥都顾不上想,反正不肯丢下山杠爷,咬着牙拼命的逃。
前后最多两刻钟时间,山刺的叫嚷声已经从身后传来,我跑的满头大汗,回身望去,一眼就看见两个头上缠着白布的山刺,那是山杠爷放走的家伙,如今真的带人来找我们寻仇了。
“小子给我站住”有人在背后大喊道:“找了你们整整大半天”
我不可能因为对方的威胁就停下脚步,然而又跑了两步,背后砰的传来一声枪响,这一枪打在脚边,地面的土层被子弹激起一片尘土。我被迫放慢速度,同时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果这个时候丢下背后的山杠爷,趁夜色顺势翻滚着逃走,估计还能有一线希望,如果还带着山杠爷,那绝对没有活路。
我跟山杠爷非亲非故,但无论怎么想,都没法违背自己答应过他的事。
脑子这么一想,身后的人已经蹭蹭追了上来,十几个山刺,带着刀枪,一圈火把顿时把我和山杠爷围在正中。;;;;;;;;;;;;;山杠爷把那两个山刺吓的不轻,所以刚刚围上来时,山刺都很谨慎,抬枪对着我们,这些人的眼睛都比较毒,看了几眼,就发现我背上的山杠爷不能动。
“那老家伙不是凶的紧吗”一个被割掉耳朵的山刺气焰嚣张,飞身一脚踹来,我背着山杠爷,动作就很迟缓,被一脚踹倒在地,刚想翻身爬起,一只耳提腿重重踩到我胸口上,恶狠狠道:“叫那老家伙起来,叫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