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老黄,你快瞧瞧,陆家小爷这是怎么回事”老狐狸把黄三郎叫过来看,黄三郎看过很多医书,对药理有一定造诣,又是炼丹用毒的高手,老狐狸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请黄三郎看病用药的。
我缩在洞角,浑身瑟瑟发抖,片刻间,天更阴沉,雷声更盛,一道一道的雷光在洞外亮起,我怕的不能自己,脸白的死人一样,手脚冰凉,忍不住把头深埋在怀里,一动不动。黄三郎细细的帮我瞧瞧,帮我把了把脉。
“雷雷”我听着轰隆的雷声,再看看洞外不时亮起的雷光,肝胆俱裂,失口大喊,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去。老狐狸和黄三郎的儿子看我怕的厉害,赶紧就搬了几块大石头,把洞口堵上。
“不用怕,那雷是雨雷,不打紧的。”黄三郎安慰我,他说天上的雷其实分很多种,有雨雷,旱雷,渡劫雷,惩戒雷,阴雷,阳雷,林林总总,此刻天上的雷霆,是下雨之前的雨雷。
“陆家小爷,老黄说不打紧,那肯定就是不打紧,你松口气,这雨下不久,很快就会过去。”老狐狸端来一碗水,道:“先喝口水。”
我的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大汗,如同害了一场大病一样。老狐狸把水端到我面前,看我不动手,就想慢慢喂我喝下去。
轰隆
一道雷光在洞外闪起,洞口被石头堵住了,但雷光无孔不入,从石头间的缝隙唰的透射进来。一缕雷光亮在头顶,那一瞬间,我看到眼前的水碗上光芒一闪,清清楚楚的照出我的脸。
铁青铁青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和活气,眼圈乌黑,肌肉僵硬如木头,像是死人。
“拿走”我一下子打翻脸前的碗,转身趴在地面,脸使劲贴着洞角,眼睛死死的闭上,一条缝都不敢睁开。
黄三郎他们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夏天里的雷雨时间都不长,下了一阵之后,雨停了,雷也消散。等到天完全放晴,老狐狸慢慢推开一块石头,洞外是一片清新的星光。我哆哆嗦嗦的站起身,雷已经彻底无影无踪,我还在胆战心惊。
“老黄,陆家小爷这是啥毛病”
“瞧着好像是身子弱,阳火不盛,阴气失衡。”
黄三郎的诊断和以前五叔请的大夫的诊断几乎是一样的,我从小身子不好,而且按照陆家的规矩闻尸油,阴气愈发的重。我这样的体质就是阳弱,阳弱的人不能受惊吓,不管什么样的惊吓,只要超出承受的极限,魂魄很可能会脱体散掉。民间有些人受了惊吓,害一场大病,之后就疯疯癫癫,傻了一样,只有懂行的人才看得出,这人不是真的傻了,而是魂魄缺失。我过去经常到外地去看病,就是为了医治阳弱。
“陆家小兄弟身虚,而且八字又是纯阴,惧怕阳雷,这很正常。”黄三郎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养将养,过几年身子壮了,百病全消。”
我心有余悸,不知道黄三郎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刻意安慰我,稳我的心。可是回想起雷光闪过,碗中映射的自己的脸庞时,又觉得事情好像不会那么简单。
我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黄三郎父子要告别。临行之前,黄三郎教我一篇太上忘心经,时常诵念,可以平心定神。
“昨天白天跟咱们斗法的那个道士,是五仙观的。”黄三郎临走的时候又提醒道:“五仙观当年被剿的不彻底,些许首脑漏网了,这些人不敢在城里露面,大多浪迹群山,咱们跟他们结了梁子,你们以后要小心。”
黄三郎说,五仙观的余孽势单力薄,很可能会依附山匪,传闻中,当年五仙观被剿灭时,他们的首领茅天师被打死后烧成一截焦炭,但事实上,人烧成焦炭,面目全非,辨认不出到底是不是茅天师本人。有人风传,茅天师没死,还暗中活跃在大山里。
“老黄你不用担心,咱们陆家小爷不是一般人。”老狐狸死心眼,铁了心的认为我和什么上仙有关系:“把他惹恼,请上仙显圣,两个茅天师也要死的灰都不剩。”
黄三郎父子走了,我和老狐狸要继续赶路,但经过雷雨中那件事,我一直心神恍惚,觉得身子乏力。勉强行走两天,才走出去五六十里路,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动都不想动,老狐狸倒是很用心的,结伴走了这些天,又一起出生入死,拿我当成了贴心伙伴,我不舒服,它就嘘寒问暖。
“哎呀”老狐狸摸摸我的额头,道:“烫的这么厉害”
我也觉得是发烧了,浑身滚热,脑袋昏沉。老狐狸急的火烧火燎,硬拖我又走了几里地,远远的看见一个村子。
“陆家小爷,挺一挺,咱们去村子借宿,你安心休息两天,再吃些药,头疼脑热的小病,歇歇就会好的。”
我昏的厉害,勉强睁眼看看远处的村子,此时此刻,我没有别的念头了,只想找个炕头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第五十四章病危
村子看着已经不远了,可真正走起来,还得好大一段路。我走的很吃力,老狐狸连拖带拽,好容易把我带到村子边儿。它本来也想露面的,但披上皮化出的小老头儿太丑,怕人注意,所以暗中隐藏起来,我一个人去找家户借宿。
山区里的村子普遍不大,因为地势和环境的限制,养活不了那么多人,这种小村子往往都是一个姓氏的大族住在一起,村里的人全部沾亲带故。我走到村子边儿的时候,几乎已经虚脱了,踉跄奔到一户家户门外,敲响了门。
一个差不多七十岁的老奶奶打开了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明了来意。我的年纪小,而且又是本地口音,老奶奶心善,二话不说,扶着我就进了屋。这个老奶奶姓田,老伴儿早亡,唯一一个儿子在山外,自己在村里独居。山里人淳朴,家里来了客,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客人。田奶奶把正屋拾掇干净让我住,又做了一碗酸辣汤,喝下去之后出了一身汗,病没好,却觉得舒坦了一些。
接着,田奶奶又把村里的先生请来给我看病,黄三郎那样的本事尚且看不出什么,村里的先生更不可能有更高的见地,只开了些清热的药,让田奶奶给我熬。条件艰苦又简陋,但对于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人来说,有张床,有碗热腾腾的饭,已经是天堂了。
药一吃下去,就开始发汗,醒一会儿睡一会儿,可能糊里糊涂睡了有一天一夜时间,田奶奶家隔壁骤然就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号声。我被这阵哭声给惊醒了,恰好田奶奶进来送药,我问她是怎么回事。
“隔壁的小狗子,怕是过去了。”田奶奶心眼很软,也很善良,说着就抹眼泪,她说的小狗子,是隔壁一户人家的独子,只有七岁,得急病已经几天,山里条件有限,救不活,熬了这几天,终于咽气了。这户人家老来得子,独子一死,父母都哭的死去活来。
哭声响起,村里的人都来安慰看望。生老病死本身是很常见的事,我没往心里去。但不知不觉间,我好像听见那一连串哭声里,仿佛夹杂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嬉笑。
这阵嬉笑声一传过来,事情就又不正常了,从古至今,没有人会跑到刚死了人的家里去笑。我抹掉头上的汗,侧耳倾听,嬉笑声断断续续,听了一会儿,好像又听不到了。
田奶奶给我端来药,又跑到隔壁去看,傍晚时分才回来,她说果然是小狗子死了。按照山里的规矩,不成年的孩子死了以后,是不设灵堂的。但小狗子的父母在村里辈分高,所以小狗子的辈分也高,尽管只有七岁,一些三四十岁的人还要管他叫叔叔。因为这样,情况就有些特殊,隔壁搭了灵棚,尸体放过头七,晚辈们要来磕头守灵。
晚饭的时候,村里的木匠送来棺材,村民帮忙搭好灵棚,乱哄哄的忙了半夜。田奶奶上了岁数,熬不得夜,等我吃过晚饭就去睡了。我一个人躺在正屋,总是能听见那阵嬉笑声时不时的传到耳朵里,虽然身子还是滚热,烧没有退,可这阵古怪又刺耳的笑声,让我怎么睡都睡不踏实。
半夜,老狐狸偷偷溜了进来,我病的不轻,吃不进东西,老狐狸一个人在村外呆着,跑的很欢实,估计是入夜以后偷了村民家的鸡,吃的肚皮溜圆,跑过来的时候嘴角还沾着一根鸡毛。
“咋样陆家小爷,好点了没有”老狐狸蹲在床前,打着饱嗝,张嘴就是一股鸡粪味儿。
“你来的正好,扶我起来。”我被隔壁那阵笑声弄的很忐忑,非得亲眼看看。
老狐狸扶着我下床,然后悄悄绕到正屋后面,隔壁跟田奶奶家只隔着一堵墙,村里人老实,没人偷东西,所以院墙只是摆设,一人来高。我让老狐狸趴在地上,踩着它的背,老狐狸一用劲儿,慢慢直起身,我就能看到隔壁的情景。
办白事的家户,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灭灯,我扒着墙头看见了院子里的灵棚,灵棚里放着死者的棺材。
在看到那口棺材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那口棺材的棺盖已经盖上了,但没有钉死,我看见棺材隐隐约约透出一团红光。这种红光普通人肉眼难见,是阳气的光。说明死者生前阳气出奇的旺盛,八字纯阳。
“难怪”我暗中嘀咕了一句,像那样阳气过于旺盛的人,命数是两个极端,要么长不大,半途夭折,如果能熬到成年,就不会是普通人,必有一番作为。
“嘿嘿嘿,嘻嘻嘻”
就在我目视那口透出红光的棺材时,那阵隐约的嬉笑声又传到耳中。我能清楚的听到,笑声是从棺材里发出的。灵棚旁边守着几个晚辈,抽着旱烟熬夜守灵,棺材里的笑声那么清晰,但他们听不见。我意识到,只有我这种阳气弱,身子虚的人才能听闻这种“笑声”。这是阳气弱的人的一个通病,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且容易被脏东西上身。
我正在病中,不想惹太多麻烦,知道灵棚里有异样,就想先翻身下来。这边还没招呼老狐狸,我突然就看见,灵棚里的那口棺材,好像动了动。
死人没有入葬前,棺材盖子是不会上钉的,我看到棺材一动,立即打消了撤走的念头。对这样的死人,我肯定不会怕,只是好奇,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棺材盖子一点一点的挪动,悄无声息,灵棚外面的人都没察觉,还在抽烟喝水,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棺材盖子挪开了一条缝,我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从棺材里慢慢坐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刚刚死去的小狗子,长的眉清目秀,但脸色出奇的白,一边嘻嘻的笑,一边就冲我挥了挥手。我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不过小狗子就挥了一下手,然后重新躺进棺材里。
“放我下来”骤然间,我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心慌,几乎都喘不过气了,赶紧从老狐狸背上跳下来,匆忙回到正屋,一躺到床上,身子就软的像面条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一夜,我没怎么合眼,尽管脑袋沉沉的像是一万斤重,但一闭上眼睛,就会被隔壁那阵模模糊糊的嬉笑声给惊醒。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第二天,我的病突然又重了。从小到大,我生过很多次病,头疼脑热犯了多少次,连自己也数不清。然而这一次,好像是最重的一次,手脚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滚滚的热意,人也开始陷入断断续续的昏迷中。田奶奶急的要死,赶紧又请先生来看。
先生实在看不出太多病情,那时候山里人得了疑难杂症,只能硬熬,命大的熬过去,命不好的就闭目等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先生叹了口气,我听见他在背后小声对田奶奶道:“能寻到他家人么要能寻到,赶紧让他家人过来,他家如果不远,说不定还能趁他咽气之前送回家”
“怎么说这样的话”田奶奶急了,眼泪汪汪道:“这是个孩子啊,还好好的,你给他看看,再给他看看”
先生很无奈,重新开了一剂药,但药方里缺了两味药材,村里没有,得到山上去采。村子正办白事,都抽不开身去采药。田奶奶问清楚了药材的名称和样子,自己背着背篓,颠着小脚连夜出门去爬山给我采药。
“田田奶奶”我不想拖累田奶奶,窗外的已经夜幕降临,夜间爬山很危险,她这么大的岁数了,我怎么忍心她去冒这个险但我病的太重,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挣扎着举起手,想拦住田奶奶。
“孩子,莫怕,莫急。”田奶奶回身给我盖好被子,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小声道:“你的病,先生看了,不打紧,吃点药就会好,我这就去给你找药,你安心睡一会儿,片刻我就回来了,孩子,莫怕”
田奶奶说着话就出了门,我觉得自己快要病死了,想拦她却拦不住。煎熬了片刻,老狐狸贼一样的从门边溜了进来。我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跟它说,让它加快速度追上田奶奶,如果劝不回来,就暗地里好好护着她。
“不能不能有半点闪失”
“陆家小爷,我一走,你要有什么事,谁招呼你”老狐狸知道我病的太重,所以不放心。
“去”我加重语气,仅仅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浑身上下的力气就好像耗光了,有气无力的张大了嘴巴。
老狐狸不敢违逆,犹豫再三,一咬牙,转身跑出门,去追田奶奶。田奶奶有老狐狸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出事,我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夜渐渐深了,整个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寂静之极。我惦记老狐狸和田奶奶,可虚弱疲惫的身子却熬不住,眼皮子塌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
吱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就是一顿饭的时间,又可能是整整半夜,我隐约听见屋门响了响,好像是被人推开了。
一个人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走到我床边,鬼一样无声无息。我没力气,微微歪着头,眼皮子睁开一条缝,望了望。
我看到站在床边的人,是村里的先生。
“你的病,没治了”先生的表情有点古怪,呲牙咧嘴,说不上是悲痛还是欢喜:“这一次,你铁定是要病死的,谁都救不了你”
第五十五章去阴间
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周围黑灯瞎火,只有先生的影子在床边木桩子一样矗着。在我们陆家赶尸的千百年中,陆家人是不怕死的,因为见惯了生死,所以也就看淡了生死,生或死,只不过是一个谁都要经历的轮回而已。我从小接受五叔的熏陶,对生死要比普通人看的更通透和豁达,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
但我忘记了,想象和现实终究是不一样的。听着先生的话,我真的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在这种深山中的村落,没人可以医治好我的病。这一刻,我怕了,害怕死亡。因为我一死,就再没有人去救五叔。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浑身无力,只能轻轻的摇着头,梦呓一般的小声说道:“先生,你给我开药,我吃了就会好,我还要去救人,我不想死”
“吃药有什么用,阎王叫你五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先生对我的请求嗤之以鼻,摇头晃脑道:“别想那么多啦,安安心心的,这么睡着睡着就死了,其实也不错,不疼不痒,不受罪。”
我感觉自己烧的发昏,却又觉得自己很清醒。先生这些话说的我很不是滋味,就算是村子里一个赤脚医生,那也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从来没有听说有医生劝病人早死的。
“你还不死,要等什么嘛。”先生看见我奄奄一息,还勉强要睁开眼睛,就继续说道:“赶紧死了吧,别错过了好时辰。”
说实话,他的话让我心里非常窝火,骨子里的倔强也被激发出来,我受不了别人轻视,也受不了谁这样在我跟前冷嘲热讽。我拼命把眼睛重新睁开一条缝,两只手用力撑着床,想支起身子,可此时此刻,我做不到,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是医生,为什么要盼我死”
“这个”先生低着头想了想,估计是想不出什么好说辞,干脆就呲着牙道:“我不告诉你。”
骤然间,我觉得眼前这个先生,有些古怪,跟前两次来给我看病时好像不一样了。我没有精力思考那么多,但今天刚发生的事却不会忘记。他故意跟田奶奶说我病的很重,又说村里没药,是故意把田奶奶引走的先生和田奶奶一个村子,自然知道田奶奶心善,也料定了田奶奶肯定会连夜出门去给我采药
这个先生,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一下子茫然了,村子很小,我过去从未来过,也不认识村子里的人,先生应该没有必要害我。
“快死吧,死了好上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拖。”先生看我不说话,劝道:“拖来拖去,也活不了,何必呢早死了早托生啊”
呼
这时候,一阵穿堂风从后面的窗子吹了过来,我身上盖着被子,还能感觉到夜风的凉意。这阵风挺有劲,把先生的头发吹乱了。就在夜风呼啸而过的同时,我眯着的眼睛看见先生的裤脚随风飘荡,先生平时不做农活,夏天天气又热,他身上穿的裤子宽松肥大,风一吹,先生两条裤管好像空荡荡的。
我察觉到了异样,全力又把眼缝睁的大一些,这一次,在飘来飘去的裤管下,我看见先生的脚掌根本没有沾地,脚尖离地有两三寸高,整个人好像悬空似的,晃晃悠悠悬在床前。
先生肯定已经不是原来的先生了
我骤然一惊,如果身体健康正常的情况下,我不怕脏东西,但现在病的命悬一线,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倒,我拿什么去跟对方斗
“你啊,到底死不死啊,别让我在这里白等嘛”
“够了”我拼尽全身的力,低声喝道:“不要装神弄鬼,露真面目来看看”
先生的话音突然中止,脸上的表情也好像凝固了,他抬眼注视着我,眼神一瞬间就黯淡呆滞。紧跟着,先生悬空两三寸的身子一下落到地面,身子软绵绵的噗通倒了下来。
“嘻嘻嘻”
先生一倒地,我立即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小小的白影子,影子一出现,那阵不知道这几天听过多少次的嬉笑声就飘到了耳边。
我认得出,这个影子,就是隔壁刚死掉的小狗子。面前的小狗子肯定不是人了,只是一道魂。就是他上了先生的身,跑到这里来劝我死。
小狗子的影子是白的,但头顶和双肩,各有一团很淡很淡的红光,这个早夭的孩子天赋异禀,阳气出奇的盛,直到死去,阳气还没散尽,这种人命数很刚硬,可正因为刚,所以容易折断,熬不到成年。
我感觉有些可惜,小狗子死了,如果不死,等他长大,必然会是太行山里的奇人。他彻底变成了一缕魂,虽然还有阳火,但那三团阳火淡的几乎看不出,也即将要散尽了。
“你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安心死了吧。”小狗子笑嘻嘻的站在床边,抬头看着我,道:“死了也没什么不好,飘来飘去,别人还看不到你,好玩”
我哑口无言,小狗子上了先生的身来劝我死,他死的时候还很小,可能尚不明白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没有恶意,死了也是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