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问尸经的修行内容,源自道家,起步的法门,是入定出窍。出窍顾名思义,是修行者自主控制魂魄离体归体。放到普通人身上,可能一辈子都琢磨不透,魂魄是如何出窍的。
道门中的出窍法门,大多属于观想。问尸经中的出窍一篇,名为洪炉出窍法。修行者要先学会入定,灵台宁静,心如止水,等到可以控制心境的时候,用意念把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个烈焰燃烧的洪炉。魂魄承受不了洪炉的烘烤,意念中的洪炉出现的一瞬间,魂魄就会脱体而出。
可以想象,一个人被火灼烧的时候,反应都很迅速,触电一般的躲开烈火。所以,洪炉出窍法是所有观想中魂魄脱体最快的一种,修行到位,魂魄出体,只是一瞬间的事。人的魂魄一旦能够自由离体,就能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而且阴魂单独出体受到磨练,和躯壳的融合度愈来愈高,体魄强大,比如山杠爷那种能够出窍夜游的人,筋骨强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信手抓举几百斤的东西,可以挥洒自如。
这是让自己强大起来的第一步,我边看边学,没有任何人指导,好在问尸经里记载的法门相当详细,只要用心,总能够成功。
学着洪炉出窍法,我还没忘记温习观魂术,观魂术其实就是修阴眼,阴眼真的修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阴间阳间,一切都会尽收眼底。
一路走,一路学,行程慢了很多,本来五六天就能走完的路,足足走了半个月。身上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我才加快脚步,打算到东李沟附近去弄些干粮和水。
东李沟的规模,大致和一个小镇差不多,一共分两块,西边这块地方用来住人,满街都是供走山人和商人落脚的小客店小饭馆,东李沟东边,是交易货物的地方,走山人打了野物,采了药,都拿到这里跟人换,山外的一些商铺常年往东李沟派人收货。
到东李沟之后,我找了个干净又不起眼的小客店,一直在山里走山的人,有张床睡,就是很幸福的事。我住下来就不想走了,呆了三天,在屋子里看了三天书,那感觉说不出的轻松。可是休息了三天,才猛然意识到,这样呆下去,会把人呆懒。我就全力说服自己,再休息两天,一定起程。
看书看的眼睛生疼,恰好肚子也饿了,我就到小客店对面的馆子去吃饭。山里没有什么精细的佳肴,基本都是野味,我要了点东西慢慢的吃。馆子里人不多,旁边桌上坐着一个人,喝的醉醺醺的,我看了一眼,这人大概四十来岁,天还很热,他已经套了一件敞怀的薄夹袄,一口一口的喝酒,桌上放了十三四个空酒壶。
“来”醉汉喝的眼睛都直了,摇头晃脑,嘴角挂着一滴口水,头都抬不起来,举着手里的酒壶,道:“再来再来两壶”
“酒是真没了。”店里的掌柜看着醉汉,眼神里有些鄙夷,走过来夺走醉汉手里的酒壶,道:“我说你这个人,每天来这里喝酒,一个菜都不要,我们店里的酒是从山外买回来的,本身不挣什么钱,都靠卖个饭菜来贴补,东李沟的人要全像你一样,我们也不用做生意了。”
“咋觉得觉得爷给不起钱”醉汉抬起头,喝的口歪眼斜,还在那里啰嗦个不停,伸手到怀里摸,但是摸了半天,一个大子儿也没摸出来。
“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掌柜的顿时来气,招呼厨房里一个厨子,俩人架起醉汉,二话不说,直接拉到门口给推了出去。
醉汉一屁股坐到小店门外,话都说不利索了,还骂骂咧咧,但是骂了几句,酒劲儿上涌,流着口水,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我没在意,接着吃饭,脑子里全是这些天从问尸经上看来的那些东西。一顿饭还没吃完,对面小客店就一阵喧哗,有人在哭。
我伸头看了看,客店门外躺着一个人,年轻人,最多二十来岁,一个老头儿坐在旁边嚎啕大哭,渐渐有人围观,小客店的伙计跟人解释,我也听明白了。
老头儿是个老走山人,已经老的快走不动了,还硬着头皮带着那个年轻人出来走山,为的是把经验传授给对方。走到东李沟附近,年轻人染了病,只能暂住到这儿。病很急,在客店住了几天,上午突然暴毙,客店觉得晦气,把尸体硬抬出来,老头儿无依无靠,想带着尸体回家,却没人帮他。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各有各的事情,而且东李沟的人背景很杂乱,没有几个善人。
我看得出,老头儿真是个普通的走山人,哭着哭着就没力气了,跟周围的人跪下磕头,恳求他们帮衬一具棺材,没人搭理他。
“老头儿,你是老糊涂了。”围观的人里,有人阴阳怪气的道:“山里的路,大车进不去,给你具棺材,你还能扛着走拉到外头埋了算了,当街摆个死人,多晦气,吃饭都没胃口。”
“我把孩子带出来,我就要把他带回家啊”老头儿跪在地上,哭不出声了,只剩下滚滚而下的老泪:“求求各位,帮衬口棺材,再找辆大车”
周围的人依然很冷淡,我看了这么久,实在看不下去了,但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风头,所以默默的等。
围观的人看了会儿热闹,都觉得无趣,纷纷散了。这时候,我付了饭钱,走到小店外,把跪在地上的老头儿扶起来,道:“我来帮你。”
第八十四章赶尸的秘密
老头儿哭的老眼昏花,不敢相信似的抬头看看我,双腿跟着就又要朝下跪,饱尝了人情冷暖,受尽众人的白眼。当有人肯出来帮他的时候,老头儿就忍不住了,一个劲儿的流泪,要给我磕头。
“我不敢受的,快起来吧。”我用力架着老头,把他重新扶起来。
“小兄弟,是什么地方的人叫什么名字”老头儿抹着眼泪道:“如今落了难,不敢多求。就求借钱买一口棺材,找辆大车,把孩子送回家去求你的大名,买棺材雇大车的钱,我回家攒够,就算我走不动了,也要托人加倍奉还”
“老爷子,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其实没错。”我跟他解释道:“山里的路太难走。大车走不过去,那么重的棺材,靠人抬,要抬到什么时候”
“那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老头儿急的没法子。
“跟我来吧,我有办法。”我想了想,和老头儿一起把地上的尸体抬过街,一直抬到东李沟外面。
镇外人少,老头儿心里可能不是那么踏实,把尸体暂时放下之后,他就结结巴巴的问我,有什么办法。
“我是个赶尸的。”
传说中的赶尸最早出现的初衷,其实没有人想象的那么神秘。过去交通不便,尤其是在地势险恶的山区,有的路连人都走不过去,更不要说骡马大车。如果在山里有赶路人突然暴毙,尸体就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运回故乡。中国人的乡土观念很重。活人年老了,要落叶归根,死人死在外面,同样得魂归故里。在这种情况下,赶尸这个古老的职业才渐渐衍生。跪求百独一下
比如湘西的赶尸匠,都是收受了死者家属的财物,然后驱赶尸体,翻越崇山峻岭,把尸体赶回家。
我是太行山的赶尸人,一辈子都没有去过湘西,所以对湘西那边的赶尸不甚了解。我不知道太行山赶尸和湘西赶尸有没有区别,不过在石嘴沟,陆家赶尸人的初衷和湘西赶尸匠不同,陆家赶尸不收钱。
“赶尸的”这个老走山人岁数那么大了,早年间行走大山中,知道不少事情。我一说,他就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道:“小兄弟,是是石嘴沟的人”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只是看你可怜。所以帮你,不要对人说起我,也不要说这件事。”
我和老头儿攀谈了一会儿,老走山人叫刘老闹,一辈子没有成家,快六十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小孩儿当儿子。山里的居民,大多子承父业,老子干什么,儿子就学着干什么。刘老闹的养子吃不了苦,刘老闹宠着他,一直养他到二十来岁。眼见着自己快要走不动了,刘老闹才狠狠心,硬带着养子出门,教他走山。这是一片良苦用心,刘老闹怕百年之后,自己的养子一无是处,会活活饿死。
但是他的养子不理解刘老闹的心,一路上抱怨不断,半路就得了病,最后直至丧命。尽管不是亲生儿子,可是养了那么多年,早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凄苦的,莫过于此,刘老闹伤心不已。
然而人已经死了,刘老闹没有别的办法,只求能把养子带回家乡,已经很知足。
“小兄弟,咱们该怎么办”刘老闹问道:“我要帮点什么忙”
“你不用帮忙,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要间隔十里左右,你沿途做些标记,给我指明路线就好。”
刘老闹连连答应,他是有经验的人,过去听人说过石嘴沟陆家赶尸时的一些禁忌。赶尸绝对不能让外人窥视,也不能让人同行,不该问的话,一句都不能问。
“小兄弟,真是要谢谢你”
我让刘老闹在原地守着尸体,自己折回东李沟,去打听了一下。等到傍晚,我带了一些东西,重新跟刘老闹汇合。
“小兄弟,咱们现在去哪儿”
“坟地。”
“坟地”刘老闹一脸不解,道:“不是说了,要把孩子送回家的吗”
“是要送他,但是先要去坟地一趟,你不要多问了总归是没错的。”
我在东李沟打听的,主要是坟地的具体位置。东李沟存在很多年了,镇子里的人死之后,也要土葬,附近大大小小五处坟场,我选了一个距离最近的。
我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因为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亲手赶尸。
现在,我就要讲一讲石嘴沟陆家赶尸的秘密了。
关于赶尸,有很多传闻。人最感兴趣的,就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赶尸匠的驱赶下抬腿走路,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五花八门,林林总总,有的说,湘西赶尸来源祝由巫术,有的说,赶尸的尸体被串在一块儿,袖筒里穿着一根很长的竹竿,队伍前面和后面的两个赶尸匠抬着竹竿,在山路行走,人远远的看过去,看不到竹竿,只能看见一串尸体蹦蹦跳跳一般在山间走着,还有的说,赶尸人所驱赶的尸体,提前被分解成尸块,然后背着走。
我只想说,这样的解释,你信吗
如果赶尸只像上面说的那样简单直白,那么这个古老又神秘的职业早已经失去了对人的吸引力和探索**。
我不是湘西赶尸匠,不懂湘西赶尸的门道,所以我不能乱说,我只讲自己了解的,太行山赶尸。五叔没有教我如何具体的赶尸,这些东西,是我从问尸经上学来的。
石嘴沟陆家的赶尸人在确定所要驱赶的尸体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抓鬼。前面已经讲过,所谓的鬼,其实就是那些死后没有到阴间投胎的阴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阴魂滞留在阳间,普通人看不到,被称为鬼。
赶尸人所抓的鬼,通常是那种游荡在阴气聚集地的残魂,这种鬼好抓,也好控制。陆家抓鬼的法物,是一个八孔青铜球,球是镂空的,一共八个孔,外面刻着一种叫做“刑”的神兽图案。这种“刑”,是专门以鬼为食的神兽。
抓到的鬼被拘在八孔青铜球里,然后到将被驱赶的尸首跟前,赶尸人抓到鬼之后,已经有把握能够驱使控制鬼,他们把八孔青铜球里的鬼,也就是那缕很多年不散的游荡残魂硬逼进尸体中。
鬼被迫附身在尸体上,赶尸人就通过驱使附身的鬼,让尸体可以站立,可以行走。陆家赶尸和湘西赶尸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赶尸人在尸体前面引路的时候,会晃动手里的铃铛。陆家的铃铛,叫做定魂铃,那其实是驱使附身鬼的一个信号,铃铛一响,附身在尸体里的鬼就会带动尸体开始活动。引尸体行走时,队伍最前面燃着的狗头灯,是在镇尸,同时也是在镇鬼。
陆家赶尸期间,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是燃香。赶尸人一直要手持一把香,晚上午时一束,丑时一束。这种香,不是普通的香,香里有一种叫“香积”的东西,这种香积,其实是一种鸟的鸟粪,香积是过去巫婆神汉做法事时的法物,主要用于受惊吓或者刺激而神智不清的人,香积燃烧产生的烟气,可以安魂。
也就是说,鬼喜欢香积的味道,赶尸人驱使鬼替他们做事,就要给点好处。有香积的味道引着,一般的残魂野鬼在赶尸期间不会造反。
但赶尸并不是绝对的安全,中间或许会因为很多原因,导致附身在尸体上的鬼逃走或者威胁到赶尸人,那样的情况无法预料,只能靠经验去解决。
问尸经里的东西,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只有先学会观魂,才能看见鬼,看见鬼,才能用法物抓它。我身上没有那么齐全的法物,在东李沟临时找了一些来代替。我有一只八孔青铜球,不过没有定魂铃,就找了一串普通铃铛,又用血浸了浸。
准备齐全,我跟刘老闹抬着他养子的尸体,来到东李沟附近的一块坟地。刘老闹害怕了,我让他在远处等着,自己跑到坟地里面。我的阴目通只是些许皮毛,但坟地里的阴气很重,一靠近,就能看到一团一团好像泛着白光的影子,在坟地里晃来晃去。
我跟上一团不怎么显眼的影子,这是一只老鬼,在阳间滞留已经很久,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散掉。这只老鬼在坟地的边缘晃动,它明显发现了我,但是我手里捏着一小块香积,这只鬼不由自主的就朝我这边晃来。
嗡
这只鬼靠近我的时候,我猛然举起了八孔青铜球,鬼影顿时像一道流逝的光,被青铜球吸了进去。我凑近青铜球上一个孔,朝里面看。中空的球里,这只鬼缩成了一点很小很小的光团,它在球里撞来撞去,但是我一贴近铜球,这只鬼仿佛看到我额头上已经开始睁开的阴眼,顿时就不动了。
我一下子放了心,这是只很寻常的鬼,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可以借用法物驱使它,用它把刘老闹的养子“赶”回家。
第八十五章忙中生乱
我带着八孔青铜球从坟地离开,刘老闹还在远处焦躁不安的等待,看见我从坟地出来,他远远的迎上去,急切的问道:“小兄弟。怎么样”
“行了,没什么麻烦。”我递给刘老闹一个包袱,里面是从东李沟买回来的食物,对他道:“平时赶尸,是要择日的,但是你心里也急,就不讲那么多规矩了,你先走,走出去十里等我。等到远远看见我的时候,你就再走十里。”
“好好”刘老闹拿我当主心骨,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接过包袱,转身就朝远处走。他的岁数很大了,不过长年累月的走山,身板还是挺扎实的,刻意加快脚步,一会儿就没影了。
等到刘老闹走远之后,我着手开始做下一步的准备。我看了看年轻人的尸体,没有异常,接着就把八孔青铜球拿出来,找准其中一个孔,按到年轻人额头上方隐藏阴眼的部位。
八孔青铜球铸造的很巧妙。球体上有八个孔,赶尸人拿着球,无论从那个孔都可以望到球体内部,而且没有死角。所以,鬼被收进青铜球里,一切都在赶尸人的观察之中。球身八孔,但对于鬼来说,只有一个孔是活孔,能让它们钻出去,平时只要把这个活孔封了就行。
我把球按在年轻人的额头上,伸出手指,在球上一弹,中空的青铜球嗡的轻响了一声,球身快速的颤动,里面的鬼呆不住,被迫从活孔钻进年轻人的躯体中。等它钻入对方身躯的同一时间,我拿了张符纸。飞快的贴到尸体的额头上。
很多人都知道,赶尸的时候。被赶的尸体头上要贴黄纸符,通常的说法,这是怕尸体走在半途会诈尸。但实际上,符纸是贴在尸体阴眼上的,为的是防止被迫附身的鬼会逃走。
唰
鬼一附身,躺在地上的尸体直挺挺的站了起来,我一手拿着点燃的香,食指上挂着燃烧的狗头灯,另一只手举起铃铛,配合青铜球的声音,当啷一晃铃铛,直挺挺的尸体朝前跳了约莫有三尺远。
这里还要补充一下,赶尸人驱赶尸体,尸体是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迈动双腿行走的,因为人一死,血液停止流动,肌肉关节也逐渐僵硬,双腿的膝盖转不过弯,自然无法走路,全要靠僵尸那样蹦着朝前跳。
我拿着点燃的香,引尸体朝前走,每一刻钟要晃动一次定魂铃。我没有五叔那么高深的道行,经验也相当欠缺,引着尸体走了最多有几十步远,感觉不对劲,一回头,一下子看见尸体竟然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蹦一蹦的跳,已经跳出去十多丈远了。
“你给我回来”我又急又气,还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尽管周围没有人,可脸庞唰的就红了,摇着铃铛追过去。
我拿着燃烧的香在尸体面前晃,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没有彻底控制小鬼的把握,想让它帮着做事,就要给好处。
费了一番力气,终于重新把尸体引上正路,尸体在身后蹦着走,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身后除了尸体,还跟着东西。我有意不理会,等走了几丈远,猛的回过头。
这一回头,顿时就看到身后远远的跟着一个人。
身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也吃不准身后跟着的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东西。因为有的游魂或许机缘巧合,得到一点造化,能够化出足以乱真的身体,很难分辨出来。
我晃了下铃铛,让尸体停在原地,然后拔腿朝身后的那个人跑过去。那人站着不动,可能觉得已经被发现,再跑也没什么意思。等快要接近对方的时候,我看清楚这人穿着一件敞怀的破夹袄,手里提着两壶酒,得空就朝嘴里灌,分明就是今天刚在小饭馆里遇见的那个醉汉。
“你在干什么”我心里顿生怀疑,本以为这只是个寻常的醉汉,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于坟地附近,就由不得我不怀疑。
“爷爷睡不着出来走走咋碍着你的事了”醉汉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舌头都喝硬了。
我本来很怀疑,但是看着他的脸和他的眼睛,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醉汉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只有喝醉的人才会有的醉意,那种醉意伪装不来。我就觉得,这人可能真的是喝多了,从东李沟晃悠到了这儿。
“你走吧,东李沟本来就乱,这又是野地,早点回去睡你的觉。”我打发醉汉走,醉汉不肯,赖在那里不动。
看着他身上的破衣服,还有一脸的醉相,我感觉这是个落魄的人,流落四方,靠喝酒来麻醉自己。瞧他的样子,身无分文,夜里也没有地方可去。我也是独自漂泊在外的人,知道流浪的滋味,于是就有些可怜他,从身上掏了一点钱。
“拿去,找个客店安身吧。”我把钱递到醉汉脸前,这货真的喝懵了,见了钱都不拿。我只好把钱放在他怀里,推着他调转方向,送了几步,道:“朝前一直走,就能回镇子。”
醉汉摇摇晃晃,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慢慢的走了,等他走远,我才重新引着尸体上路。
自己走路,跟带着一具尸体走路,完全就是两码事,被驱使的鬼不是活人,非常闹心,走走停停。我一阵苦笑,从这里到刘老闹的家,少说也得二十天时间。
路上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刘老闹留的标记,给我指明方向。赶尸只能晚上赶,天亮之前得找地方安身,休息一白天,晚上继续赶路,我想节省点时间,所以脚步不停,走出去十里左右,刘老闹在前头远远看见我,马上又接着抢先带路。
离开东李沟十几里,地就完全荒了,山里有人烟聚集的地方,一般都有水,否则种不活庄稼。东李沟附近有条河,所以植被比较茂盛,野草长的半人高,平坦的地带隔一段就有一片树林子。我引着尸体走了十几里,尸体越蹦越慢,我心里急,又不能拿鞭子抽它。
“我求求你,不要磨洋工了,又不是给日本人干活,你何必这样闹来闹去。”我走的满头大汗,靠着一棵树坐下来,喝了口水,道:“早点带他回家,你也早点解放,大家都省点事不好么”
我捉来的这只鬼在阳间滞留的时间长,又快要散了,是鬼里的老油条,仿佛成心跟我作对一样,我赶它上路,它磨磨唧唧不肯走,现在一停下来,就绕着树不停的蹦,一蹦两尺高,别提有多欢实了。
尸体啪嗒啪嗒踩着树下的落叶和草皮,蹦了一圈又一圈,我说的嘴皮子发干,也懒得理他,打算休息个半刻钟就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