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大哥的身子完全僵硬了,脸上身上,全是被剧毒沾染之后如墨一般的漆黑,走山的人时常会被虫蛇咬伤,所以一般都会带着解毒的药,就算药不对症,不能把毒排净,却至少要有些作用,不会死的那么快。我的心乱且痛,慢慢的看了看,就看到大哥胸口向下的地方,有一个筷子那么粗的血洞。
伤口周围的血都是黑色的,已经凝固了。这是真正的致命伤,大哥就是被这筷子一般粗的伤口,夺去了性命。
我轻轻的擦着大哥脸上残留的血迹,昏沉的目光无意中一瞥,顿时就在大哥平趴的地方,看到了歪歪斜斜的几个字。这是几个用血划下来的字,明显是大哥垂死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暗中写下来的,字迹被大哥的身体压着,如果不把他翻过来,根本就看不到。
看到这几个字,我整颗脑袋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嗡嗡作响。眼前猛然一黑,差点就昏死过去。血字只有四个,但在我看来,却那么触目惊心,让我难以接受。
云彩杀我
这是大哥垂死前暗中留下的字,他生命垂危,已经不可能再活着把这些事告诉我,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这四个让我警觉的血字。看着“云彩杀我”这四个字,我晕晕的脑袋好像一瞬间就彻底清醒过来。
大哥这么好的功夫,尚且难逃一死,云彩手无缚鸡之力,她为什么就能活下来
我的心顿时冷了,眼神也冷了,冰凉冰凉的心如同被一把刀子割着,彻骨的疼。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我盯着那四个血字,许久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望向云彩。
第二百一十章人蛊
“黄三爷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我听了黄三郎的话顿时想起之前一撮毛的供述。一撮毛并未说谎。这件事的真正起因是在东北地区黄三郎的讲述。已经在向真相靠拢。
“书里。”黄三郎道过去很久远的事有一些只存在于古老的孤本典籍中。黄三郎博览群书搜集的最多的是道家以及方外修行者留下的类似笔记或者日记一样的手札。
“在东北封掉阴间大门的人是谁”我继续追问当时一撮毛讲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是抢救冰块里那个无名者的过程可黄三郎一开口我总是隐约觉得那个冰块里的人一下子变成了故事的主角。
“这个还不清楚。”黄三郎摇摇头他诚心跟我交流不会有所隐瞒说不知道。那肯定是不知道。古代的修行者写笔记只负责把自己所知的见闻完整流传下来所以有的时候在这种孤本笔记里面看到的是事情的过程。没有结局和人物。
虽然黄三郎说不清楚封掉阴间大门的人是谁但他费尽心力搜集线索已经掌握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因为我手里有一枚阴灵玉刻出的不死扳指所以黄三郎也认为是找到了知己对我知无不言。
“那个人为什么要封掉阴间的门”我询问道任何人做任何事情上到杀人放火。小到买菜做饭总要有个理由换句话说是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我还没查出那个人的具体身份他为啥封门很难说明白。”黄三郎道:“不过。我敢肯定这个人封掉阴间大门的事情估计至少上千年从阴间的门改迁咱们太行之后过去的阴间和现在的阴间已经不一样了。”
我睁大了眼睛这听起来是个很玄的事。
阴间主掌万物寂灭之后的一切它应该是混沌剥离天地初开时产生的产物遵循道家阴阳生万物的规律。人活着在阳间死了去阴间多少年来循环不息。在阴间之门被封以前没有任何人见过阴间是什么样子但位于东北地区的阴间门被封以后出现了不死扳指这样的宝物能够逆改天命让已死或是将死的人再活下去。
这些事情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阴间的秩序隐隐中已经被打乱。
“书上的东西能查的我都查遍了估计再查不出什么只能到处去走走看看碰下运气看看能不能侥幸找到那道通往阴间的门。”黄三郎告诉我他离开东山四处行走的原因这些事情关系重大对每个人来说亦是至关重要的谁不想多活一世
“老黄如今你的志向远大佩服佩服。”老狐狸一听可能有好事插嘴跟黄三郎道:“要是你这老王八真走了狗屎运找到阴间的入口可别忘了咱们老兄弟;;”
黄三郎怕极了老狐狸那张嘴不等对方说完赶紧点头答应。我和黄三郎约定如果他真能找到那扇传说中的阴间之门到时候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作为回报我会把不死扳指借给他用用。
交谈之中时间如水一样的流逝天色黑透以后黄三郎的儿子出去抓了两只野兔烧火烤熟。金黄的兔子刚要离火天骤然阴沉下来远远的天边轰隆滚过一片雷声可能是要下雨了。
雷声响起的同时我的脸顿时变的惨白反身钻进身后的小洞拼了命朝角落里缩。雷声响在天边距离这里不知道还有多远但我觉得心脏一阵狂跳魂儿几乎都要被雷震的离体飞出。
“陆家小爷你;;你这是怎么了;;”老狐狸看我怕的要死不明里赶紧跟过来问。
我紧咬着牙一句话都说不出。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死都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从我出生开始对雷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天上下雨打雷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但只要雷声一响我的魂魄好像要被震的脱壳。这是我的秘密也是致命的软肋和弱点五叔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诫我这个秘密死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老黄你快瞧瞧陆家小爷这是怎么回事”老狐狸把黄三郎叫过来看黄三郎看过很多医书对药理有一定造诣又是炼丹用毒的高手老狐狸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请黄三郎看病用药的。
我缩在洞角浑身瑟瑟发抖片刻间天更阴沉雷声更盛一道一道的雷光在洞外亮起我怕的不能自己脸白的死人一样手脚冰凉忍不住把头深埋在怀里一动不动。黄三郎细细的帮我瞧瞧帮我把了把脉。
“雷雷”我听着轰隆的雷声再看看洞外不时亮起的雷光肝胆俱裂失口大喊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去。老狐狸和黄三郎的儿子看我怕的厉害赶紧搬了几块大石头把洞口堵上。
“不用怕那雷是雨雷不打紧的。”黄三郎安慰我他说天上的雷其实分很多种有雨雷旱雷渡劫雷惩戒雷阴雷阳雷林林总总此刻天上的雷霆是下雨之前的雨雷。
“陆家小爷老黄说不打紧那肯定是不打紧你松口气这雨下不久很快会过去。”老狐狸端来一碗水道:“先喝口水。”
我的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大汗如同害了一场大病一样。老狐狸把水端到我面前看我不动手想慢慢喂我喝下去。
轰隆;;
一道雷光在洞外闪起洞口被石头堵住了但雷光无孔不入从石头间的缝隙唰的透来。一缕雷光亮在头顶那一瞬间我看到眼前的水碗上光芒一闪清清楚楚的照出我的脸。
铁青铁青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和活气眼圈乌黑肌肉僵硬如木头像是死人。
“拿走”我一下子打翻脸前的碗转身趴在地面脸使劲贴着洞角眼睛死死的闭上一条缝都不敢睁开。
黄三郎他们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夏天里的雷雨时间都不长下了一阵之后雨停了雷也消散。等到天完全放晴老狐狸慢慢推开一块石头洞外是一片清新的星光。我哆哆嗦嗦的站起身雷已经彻底无影无踪我还在胆战心惊。
“老黄陆家小爷这是啥毛病”
“瞧着好像是身子弱阳火不盛阴气失衡。”
黄三郎的诊断和以前五叔请的大夫的诊断几乎是一样的我从小身子不好而且按照陆家的规矩闻尸油阴气愈发的重。我这样的体质是阳弱阳弱的人不能受惊吓不管什么样的惊吓只要超出承受的极限魂魄很可能会脱体散掉。民间有些人受了惊吓害一场大病之后疯疯癫癫傻了一样只有懂行的人才看得出这人不是真的傻了而是魂魄缺失。我过去经常到外地去看病是为了医治阳弱。
“陆家小兄弟身虚而且八字又是纯阴惧怕阳雷这很正常。”黄三郎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养将养过几年身子壮了百病全消。”
我心有余悸不知道黄三郎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刻意安慰我稳我的心。可是回想起雷光闪过碗中映射的自己的脸庞时又觉得事情好像不会那么简单。
我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黄三郎父子要告别。临行之前黄三郎教我一篇太上忘心经时常诵念可以平心定神。布讨讨号。
“昨天白天跟咱们斗法的那个道士是五仙观的。”黄三郎临走的时候又提醒道:“五仙观当年被剿的不彻底些许首脑漏网了这些人不敢在城里露面大多浪迹群山咱们跟他们结了梁子你们以后要小心。”
黄三郎说五仙观的余孽势单力薄很可能会依附山匪传闻中当年五仙观被剿灭时他们的首领茅天师被打死后烧成一截焦炭但事实上人烧成焦炭面目全非辨认不出到底是不是茅天师本人。有人风传茅天师没死还暗中活跃在大山里。
“老黄你不用担心咱们陆家小爷不是一般人。”老狐狸死心眼铁了心的认为我和什么上仙有关系:“把他惹恼请上仙显圣两个茅天师也要死的灰都不剩。”
黄三郎父子走了我和老狐狸要继续赶路但经过雷雨中那件事我一直心神恍惚觉得身子乏力。勉强行走两天才走出去五六十里路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动都不想动老狐狸倒是很用心的结伴走了这些天又一起出生入死拿我当成了贴心伙伴我不舒服它嘘寒问暖。
“哎呀”老狐狸摸摸我的额头道:“烫的这么厉害”
我也觉得是发烧了浑身滚热脑袋昏沉。老狐狸急的火烧火燎硬拖我又走了几里地远远的看见一个村子。
“陆家小爷挺一挺咱们去村子借宿你安心休息两天再吃些药头疼脑热的小病歇歇会好的。”
我昏的厉害勉强睁眼看看远处的村子此时此刻我没有别的念头了只想找个炕头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第二百一十一章难却己心
eeeee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周围黑灯瞎火只有先生的影子在床边木桩子一样矗着。在我们陆家赶尸的千百年中。陆家人是不怕死的因为见惯了生死。所以也看淡了生死生或死只不过是一个谁都要经历的轮回而已。我从小接受五叔的熏陶对生死要比普通人看的更通透和豁达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
但我忘记了想象和现实终究是不一样的。听着先生的话我真的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在这种深山中的村落没人可以医治好我的病。这一刻我怕了害怕死亡。因为我一死再没有人去救五叔。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浑身无力只能轻轻的摇着头梦呓一般的小声说道:“先生你给我开药。我吃了会好我还要去救人我不想死;;”
“吃药有什么用阎王叫你五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先生对我的请求嗤之以鼻。摇头晃脑道:“别想那么多啦安安心心的这么睡着睡着死了其实也不错不疼不痒不受罪。”
我感觉自己烧的发昏却又觉得自己很清醒。先生这些话说的我很不是滋味。算是村子里一个赤脚医生那也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从来没有听说有医生劝病人早死的。
“你还不死要等什么嘛。”先生看见我奄奄一息还勉强要睁开眼睛继续说道:“赶紧死了吧。别错过了好时辰。”
说实话他的话让我心里非常窝火骨子里的倔强也被激发出来我受不了别人轻视也受不了谁这样在我跟前冷嘲热讽。我拼命把眼睛重新睁开一条缝两只手用力撑着床想支起身子可此时此刻我做不到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是医生为什么要盼我死;;”
“这个;;”先生低着头想了想估计是想不出什么好说辞干脆呲着牙道:“我不告诉你。”
骤然间我觉得眼前这个先生有些古怪跟前两次来给我看病时好像不一样了。我没有精力思考那么多但今天刚发生的事却不会忘记。他故意跟田奶奶说我病的很重又说村里没药是故意把田奶奶引走的先生和田奶奶一个村子自然知道田奶奶心善也料定了田奶奶肯定会连夜出门去给我采药
这个先生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一下子茫然了村子很小我过去从未来过也不认识村子里的人先生应该没有必要害我。
“快死吧死了好上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拖。”先生看我不说话劝道:“拖来拖去也活不了何必呢早死了早托生啊;;”
呼;;
这时候一阵穿堂风从后面的窗子吹了过来我身上盖着被子还能感觉到夜风的凉意。这阵风挺有劲把先生的头发吹乱了。在夜风呼啸而过的同时我眯着的眼睛看见先生的裤脚随风飘荡先生平时不做农活夏天天气又热他身上穿的裤子宽松肥大风一吹先生两条裤管好像空荡荡的。
我察觉到了异样全力又把眼缝睁的大一些这一次在飘来飘去的裤管下我看见先生的脚掌根本没有沾地脚尖离地有两三寸高整个人好像悬空似的晃晃悠悠悬在床前。
先生肯定已经不是原来的先生了
我骤然一惊如果身体健康正常的情况下我不怕脏东西但现在病的命悬一线一阵风能把我吹倒我拿什么去跟对方斗
“你啊到底死不死啊别让我在这里白等嘛;;”
“够了”我拼尽全身的力低声喝道:“不要装神弄鬼露真面目来看看”
先生的话音突然中止脸上的表情也好像凝固了他抬眼注视着我眼神一瞬间黯淡呆滞。紧跟着先生悬空两三寸的身子一下落到地面身子软绵绵的噗通倒了下来。
“嘻嘻嘻;;”
先生一倒地我立即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小小的白影子影子一出现那阵不知道这几天听过多少次的嬉笑声飘到了耳边。
我认得出这个影子是隔壁刚死掉的小狗子。面前的小狗子肯定不是人了只是一道魂。是他上了先生的身跑到这里来劝我死。
小狗子的影子是白的但头顶和双肩各有一团很淡很淡的红光这个早夭的孩子天赋异禀阳气出奇的盛直到死去阳气还没散尽这种人命数很刚硬可正因为刚所以容易折断熬不到成年。
我感觉有些可惜小狗子死了如果不死等他长大必然会是太行山里的奇人。他彻底变成了一缕魂虽然还有阳火但那三团阳火淡的几乎看不出也即将要散尽了。
“你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安心死了吧。”小狗子笑嘻嘻的站在床边抬头看着我道:“死了也没什么不好飘来飘去别人还看不到你好玩;;”
我哑口无言小狗子上了先生的身来劝我死他死的时候还很小可能尚不明白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没有恶意死了也是孩子心性。
“我该走了路那么远反正你迟早要死的不如我们一路做个伴。”小狗子伸手来拉我我躺在床上挣脱不开他的力气好像很大拽着我的胳膊一下把我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被拽起来的那一瞬间我陡然意识到很不对劲匆忙睁开眼睛顿时看见我的身躯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
小狗子勾走了我的魂布讨系血。
我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危险我正在大病中身虚魂也虚小狗子把我的魂勾走如果中间有什么闪失我很可能回不到现在的躯体里。我想挣扎可小狗子把我勾的很紧嘻嘻哈哈的转身跑顺着门缝嗖的钻了出去。
“路上做个伴儿你怕什么呢我叫小狗子有我引着你不会迷路的。”小狗子的魂魄很强而且带着先天不灭的阳气我在这样的状态下根本挣扎不开他拖着我从田奶奶家出来又绕到隔壁。院子里的灵棚还在小狗子的父母年老丧子寝食难安夜已经深了他们却都还没睡在棺材边坐着抹眼泪。
“爹娘我走了。”小狗子拖着我站在门边没有进院将要离开父母他也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走了很远步子才渐渐加快。
我急的不得了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小狗子这样的魂儿不会故意害人死的时候年纪很小又没有城府所以也不可能说谎。我的魂魄几乎没有离过体在山风呼啸的夜里被小狗子拖着狂奔感觉魂儿快要被风吹散了。
“你慢一点这样跑我受不了”我死命拽着小狗子:“你要带我去哪儿”
“咱们都死了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小狗子一边跑一边回头道:“你不知道人死了以后要去什么地方么”
“你知道”
“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小狗子迷迷糊糊道:“我快要死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死了以后去哪儿。”
“什么人告诉你的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他不怕别人听见看见”我想着小狗子临死之前父母亲朋肯定都守在床前有人说丧气话肯定要被痛骂甚至挨揍。
“别人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话只有我能。”小狗子果然生前死去都没有什么心机把我的魂勾来跟他作伴问什么他说什么毫无隐藏:“那人是坐着一辆马车来的又瘦又高长着长胡子;;”
听着听着我感觉魂儿真的要散了并非山风太大而是因为小狗子讲述的那个人我熟悉。
这个人不是第一次在讲述中出现如果小狗子讲述的没错的话那么这个人是当时在东北古墓里被挖出来的冰块里的那人冰块里那个人的长相一撮毛形容过我暗中对比越听越惊一撮毛为了保命不敢撒谎小狗子天性淳朴不会撒谎那么他们说的都是真话。
告诉小狗子这些事情的人是冰块里的人
“他不会哭不会笑跟木头一样。”小狗子道:“他跟我说我要死了死了以后魂儿会飞出来然后他告诉我要到什么地方去路怎么走什么时候走。”